何姩微微颔首，客气回了句，“你好。”
叫付珩西少爷，叫自己何小姐，婚后第一次上门的这声称呼，就足以让何姩彻底明白付家对她的态度。
要么，是付政没跟下人说明她的身份。
要么，就是已经说明了，但故意不承认。
不管是何用意，结果都一样。
管家低声提醒：“少爷，先生在客厅。”
付珩西对何姩温声道：“进去吧。”
付家老宅是典型的宋式装修风格，整屋显暖黄色调，明明是很古典温馨的颜色，却处处透着压抑。
入户和客厅间有道隔绝墙，是一架黄花梨博古架，上边陈列了各式古董瓷器和雕琢精美的翡翠玉盘。
中间的茶案上，鎏金香炉青烟袅袅。
付政靠坐中间主位沙发，一脸神肃翻动着手里的资料，听到渐近的脚步声，抬眸乜了一眼。
付珩西紧挨着何姩，淡漠地目光投向沙发那去。
“这是我爸。”
何姩怔了两秒，大大方方打招呼，“伯父好。”
付珩西垂下眼睫看她。
何姩唇角带着浅浅笑意，站得端庄笔直，眼睛看向付政的位置。
即便面对付政不善意的审视，她也不躲不闪，没表现出一毫怯意。
“还叫伯父呢？”头顶上，突然传来饶有趣味地声线。
何姩懵懵偏头看他，微微拧眉，沉默着用眼神传递，“不然叫什么？爸吗？”
付珩西冲她微笑，目光转而投向付政，语气微讽，“新媳妇第一次上门，你这个公公做得不够合格啊，这么重要的事情，还要让人提醒。”
付政面色更沉了，“你想表达什么。”
付珩西挺直身子，大言不惭，“你该给改口费了。”
何姩愕然，瞳眸微微睁大了些。
这么多年印象中，付珩西一直是个风度温雅的性子。
虽然有时也会有点小幽默，但从未对人展示过这副凌傲不逊的模样。
第一次见他这带有戾气的另一面，而且这气还是对自己家人出，简直出乎了何姩的意外。
付政胸腔起伏几下，他尽力克制情绪，将手中的资料轻抛到面前的茶案上，正了正坐姿。
一坐两站的三人，距离相隔不远，视线能看得清楚桌上的资料，最上面那张印着何姩的照片，清晰可见。
付珩西的目光从付政脸上移到资料上，嗓音微扬轻哂，“专门找人做了调查？我太太人就在这，你有什么想要了解的，不如直接当面问了。”
何姩其实不算淡定，但毕竟工作了几年，在社交礼仪方面，她一直做得挺好。
现在面对浑身散发高位者威严的付政，也还勉强能维持住。
她双手提着包包，自然垂放于身前，双唇紧抿，目光没乱随意张望，视线放在香炉上，看着那缕缕青烟升腾扩散。
“坐吧。”付政态度极其冷淡。
何姩将包包放在一旁，坐姿端正，身子微朝向付政那边。
反观她身边的付珩西，坐姿慵懒松弛，两条长腿交叠一搭，一只手放在膝上，另一只戴着婚戒的手搭在沙发靠背上。
他长臂一伸，越过何姩的肩线，是一种在搂着人的嚣张感。
付政对此视而不见，暗暗清了清嗓子，摆出理之当然的高姿态。
“何小姐，你和我儿子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结了婚，我作为珩西的父亲，有必要调查你的履历和家庭情况。”
“应该的。”何姩淡定回话。
“既然珩西说了，有什么话让我直接当面问清楚，那我能不能冒昧问何小姐几个问题？”
付政面上意味不明的笑意，是可以直击心灵地压迫感。
“知道冒昧了还问？”
没等何姩做声，一旁的人先冷声呛回去。
付政突然笑了，“何小姐，你觉得呢？”
何姩直面迎接，“没关系，您请问。”
“据我所知，何小姐和珩西是高中同班同学，但高中毕业之后就断了联系，是吧？”
“是。”何姩如实回答。
“他回国没多久后，外界纷传付家和夏家联姻的消息，相信你也有所耳闻吧？”
“故意提这个，想挑拨我们的夫妻关系？”付珩西紧接着付政的问题作答。
付政无视他，“何小姐？”
“有的。”何姩说。
她本来就是被动者，两个问题问下来，被压得完全处于下风了。
“那何小姐明知道我们两家联姻意味着什么，为什么突然选择跟我儿子结婚，是趁机攀附？是受到了胁迫？还是你们之间，存在了某种利益交易？”
付政敏锐地目光紧盯着二人，皮笑肉不笑，“抱歉，我说话比较直接。”
付珩西眯了眯眸，对着他不满啧了声。
付政动了一下身子，又继续说，“我还了解到一件事，何小姐的父亲十年前因投资不善，直接导致公司破产，还外欠了一大笔债，现在应该还清了吧？”
付政这样问的目的，何姩瞬间明了，很明显是含沙射影自己是为了钱，她在心里斟酌，该如何巧妙去回答这个问题。
“奸商做久了，满脑子只有利益算计？”付珩西又再一次出声解围。
付政脸上的笑意被冷意取代，“我没问你。”
付珩西心满意足翘起嘴角，“抱歉，嘴快了，但你事先也没规定，我不能替我太太回答。”
他放在沙发靠背上的手，轻轻揽住何姩的肩，稍稍施力往自己怀里带，大掌放在她脑袋上轻抚。
何姩顿时僵直了身子。
付珩西垂眸看看怀里一脸懵然的人，再看看侧对面一脸红温、七窍冒烟的男人。
他轻抬眉骨，“而且，我们两个就不能是久别重逢，互诉衷肠后发现彼此两情相悦，才决定结的婚吗？”
何姩现在看出来了，付珩西分明是故意在找他爸的雷点，然后跑到上面蹦跶，还做出你能奈我何的鬼脸。
这客厅中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夹在中间的何姩不免脊背汗下。
真希望自己是透明人或机器人。
付政目光沉沉凝视她。
何姩平复心绪，唇角牵起轻松的笑意，昂头向付珩西传递了个“你放心，我可以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