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过后,荒原像是被狠狠搓揉过又摊开的破布,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被洗涤后的苍凉与寂静。空气清新了许多,但阳光也变得更加毒辣,无情地炙烤着大地。顾炎根据“生命编织者”调整后的路线和那枚飞鸟尖塔徽章带来的微妙预感,继续向东北方向前进。
脚下的土地逐渐发生变化,纯粹的黄沙和砾石中开始出现更多耐旱的灌木丛,甚至偶尔能看到一两棵顽强扭曲着的枯树。地形也开始出现更多的起伏和岩层,预示着正在接近萨尔贡的北部边缘。
水……这是顾炎当前最迫切的需求。自制的冷凝器效率太低,仅靠之前收集的露水和储备,已经撑不了太久。根据老爹地图上那个模糊的、画着水滴和帐篷符号的标记,以及“生命编织者”对地下水脉的微弱探测,前方应该有一处小型绿洲或定居点。
果然,在翻过一道布满风蚀岩的山脊后,一片小小的、可怜的绿洲出现在眼前。几棵歪脖子树环绕着一洼浑浊的水塘,水边搭建着十几顶用兽皮和破烂帆布拼凑起来的帐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临时性的聚落。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粪便、炊烟和某种香料的味道。一些穿着色彩斑斓但破旧衣物的人们在忙碌,看到顾炎这个陌生外来者,都投来了警惕而好奇的目光。
萨尔贡边境聚居地……希望这里能用哥伦比亚币,或者……别的什么。顾炎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人畜无害(尽管背后的“狼嚎”让他这个努力显得有点徒劳),缓缓走了下去。
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骚动。几个皮肤黝黑、腰间挎着弯刀的男人站了起来,眼神不善地挡住他的去路。他们说的是带着浓重口音的萨尔贡语,夹杂着一些维多利亚通用语词汇。
“外来者!停下!这里不欢迎陌生人!”一个看起来像是头目的壮汉吼道,手按在刀柄上。他身边一个瘦小的家伙则死死盯着顾炎背上那把显眼的链锯剑,喉咙滚动了一下。
顾炎停下脚步,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我没有敌意。”他用尽量清晰的维多利亚通用语说道,语速放慢,“我只是个路过的旅人,需要补充一些水和食物。我愿意用东西交换。”
“交换?你有什么?”头目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在他那身看起来颇高科技但沾满尘土的装备上扫过,充满了怀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顾炎想了想,掏出了几枚哥伦比亚硬币。
头目瞥了一眼,嗤笑道:“哥伦比亚的废铁?在这里没用!”
果然。顾炎并不意外。他收回硬币,目光扫过聚落。他看到不远处,几个老人正围着一台老旧的、靠源石驱动的抽水机(或者说是类似的东西)发愁,那机器发出刺耳的噪音,却只能断断续续地吐出一点点泥水。他还看到晾晒的肉干旁边,放着几个破损的滤水陶罐。
有办法了。
“或许……我可以用别的方式支付。”顾炎指了指那台吵闹的抽水机,“比如,帮你们修好它?”
头目和周围的人都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怀疑的神色。“你会修‘哞哞叫的铁疙瘩’?”
“让我试试。”顾炎露出一个工程师式的、自信的微笑,“修不好,我立刻离开。修好了,给我装满水壶,再加一些能吃的肉干和饼子。”
头目和同伴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觉得这笔交易不吃亏。他挥挥手,示意顾炎过去。
顾炎走到那台堪称文物级的抽水机前。它结构简单粗暴,但显然缺乏保养,关键部位的轴承磨损严重,源石能量回路也接触不良。他卸下背包,拿出简易工具包。
在聚落居民好奇又警惕的围观下,他开始工作。拆卸、清理、用随身带的备用零件和材料替换磨损的垫片、打磨接触点、重新调整能量回路……他的动作熟练而精准,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仿佛不是在修理一台破烂机器,而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艺术创作。他甚至下意识地拍了拍机器外壳,低声念叨了一句:“老伙计,争口气。”
哦,该死,又被‘机魂’病毒传染了。他内心吐槽自己。
不到半小时,工作完成。他拧上最后一个螺丝,示意旁边的人启动。
机器发出一阵平稳得多的嗡鸣,随后,一股明显变得清澈、流量也稳定了不少的水流哗哗地涌了出来!
“哦!”
“水!水多了!”
“真的修好了!”
围观的居民发出了一阵惊叹和欢呼,看着顾炎的眼神瞬间从警惕变成了惊奇和一丝敬畏。那个头目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顾炎又指了指那些破损的滤水陶罐,拿出自己之前用剩的一点高效滤材,混合了当地能找到的细沙和木炭,快速给其中一个陶罐做了个简单的升级示范。“像这样填充,换下来的材料定期清理,过滤的水会更干净,不容易生病。”
头目看着那变得干净的水流,又看了看顾炎,终于点了点头。“外乡人,你有点本事。哈桑,给他拿水和食物,要最好的!”
很快,顾炎的水壶被灌满了清澈的井水,还得到了一袋风干肉(看起来像是某种蜥蜴肉)和几张硬邦邦但管饱的烤饼。他甚至额外获赠了一小袋本地产的、味道刺鼻但提神效果似乎不错的香料。
交易完成,顾炎心满意足。
就在他准备告辞时,那个头目忽然又开口了,语气复杂:“你要往北去维多利亚?”
“是的。”
“最近那条路不太平。”头目压低了声音,“‘沙齿部落’的人在那片活动,他们……很排外,而且贪婪。我们都不敢轻易过去。”
沙齿部落……新情报,顾炎记下了。“谢谢告知。我会小心。”
头目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磨得光滑的、刻着奇怪纹路的骨片,递给顾炎。“拿着这个。如果……如果他们真的拦住你,把这个给他们看,说是‘黑沙’的客人。也许……也许能少点麻烦。但不保证有用。”
顾炎接过骨片,触手温润。这显然是一种信物,或许代表着这个聚落与那个沙齿部落有某种微弱的联系或交易关系。
(意外的收获)。他真诚地道了谢。
离开绿洲时,顾炎的心情轻松了不少。不仅补充了至关重要的补给,还获得了情报和一件可能有用的小道具。萨尔贡人的“热情好客”方式,直接而有效。
他继续北行,地势逐渐升高,绿色的痕迹越来越多。根据头目的警告,他更加小心,尽量选择隐蔽的路线,并让“生命编织者”保持最大范围的被动探测。
傍晚时分,当他正准备寻找过夜地点时,探测器的边缘突然捕捉到了几个快速移动的热信号!方向正是冲着他来的!
来了,顾炎立刻停下脚步,迅速躲到一块巨大的风蚀岩后面, pact弩弓悄然上弦。
很快,五六骑身影出现在视野中。他们骑着一种看起来耐力很好的、披着粗糙皮甲的战兽,穿着混杂了萨尔贡和维多利亚风格的破烂皮甲,脸上涂着白色的狰狞油彩,手中拿着弯刀、长矛和简陋的弓弩。正是头目描述的“沙齿部落”的风格。
他们显然发现了顾炎的踪迹,呈扇形包抄过来,嘴里发出尖锐的呼哨声。
顾炎深吸一口气,没有立刻发动攻击。他回忆着头目的话,将那块骨片握在手中,然后缓缓从岩石后走了出来,高举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虽然弩藏在身后)。
“停下!外来者!”为首的骑手勒住战兽,用生硬的维多利亚语喝道,目光凶狠地扫视着顾炎和他的行囊。
顾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我路过这里。我没有恶意。这是‘黑沙’给我的信物。”他将手中的骨片亮了出来。
那几个骑手看到骨片,明显愣了一下,交头接耳了几句。为首的骑手策兽上前几步,一把抓过骨片,仔细看了看,又扔回给顾炎,眼神中的凶悍减少了几分,但贪婪之色更浓。
“黑沙的客人?”他哼了一声,“那又怎么样?路过我们的地盘,就要交‘过路费’!”他的目光死死盯住了顾炎背后那把造型狰狞的“狼嚎”。
果然没那么简单。顾炎心下了然。信物或许能避免立刻厮杀,但不足以打发贪婪。
他脑子飞快转动,忽然有了主意。他指了指其中一个骑手腰间挂着的、看起来保养极差、甚至有些锈蚀的弯刀,用尽量简单的词汇说道:“你们的武器……不好。我可以……让它变得更好。更锋利。当作‘过路费’。”
骑手们再次愣住,随即爆发出嘲弄的大笑。
“你说什么?你这细皮嫩肉的外乡人,会摆弄刀?”
“吹牛!”
顾炎不为所动,只是看着那个为首的骑手。“试试。很快。如果不行,我的武器……给你。”他指了指“狼嚎”。
这个赌注显然打动了对方。首领犹豫了一下,对那个被指着的骑手努努嘴。那骑手不情愿地解下弯刀,扔给顾炎,眼神充满怀疑。
顾炎接过弯刀。刀身沉重,但刃口钝涩,甚至还有几个小缺口。他找了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从工具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用源石能量驱动的便携式打磨笔和一小罐特制研磨膏。
在所有骑手好奇又警惕的注视下,他启动打磨笔,发出细微的嗡鸣。他没有像普通铁匠那样大刀阔斧地打磨,而是用打磨笔的尖端,以一种极其精准而快速的方式,在刃口上进行着微观的修整和应力释放,同时涂抹研磨膏。动作之快、之稳,让人眼花缭乱。他甚至像抚摸情人一样轻轻抚过刀身。其实是感受金属的振动和温度他没有恋物癖。
妈的,职业病又犯了,还得演得像那么回事。
他一边操作一边内心吐槽。
不到十分钟,他停了下来,用布擦干净刀身。然后,他随手从旁边的一丛硬质灌木上砍下一根粗枝!
唰!
一声轻响,树枝应声而断,切口光滑无比!
骑手们的嘲笑声戛然而止,眼睛都瞪大了。
顾炎将变得寒光闪闪、锋利度提升了好几个等级的弯刀递还给那个骑手。
那骑手难以置信地接过刀,试着挥舞了几下,又砍向旁边的岩石,竟然能轻易削下石屑!他脸上瞬间露出狂喜的神色,对着首领连连点头,叽里咕噜地说着土语。
首领看着那明显变得不同的弯刀,眼中的贪婪变成了惊异和一丝……火热。他再次看向顾炎,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你,很有用。”首领憋出几个词,“过去吧。以后……如果再来,给我们打磨武器!”他似乎把顾炎当成了某种神奇的磨刀匠。
顾炎心中暗笑,表面上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有机会的话。”
沙齿部落的人果然让开了道路,甚至还有点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离开。
顾炎加快脚步,直到彻底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才松了口气。他看着沙齿部落的人那灼热的眼神生怕他们突然来一句“你daddy我曾说过你在成都只算个萝莉”或者“自己掰开~”
技术换和平,性价比极高。他满意地想。而且,‘神奇的磨刀匠’这个身份,似乎比‘危险的链锯剑士’更容易通行?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经历了一场小小的风波,他再次安然度过。维多利亚的边境,已经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