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源石动力泵站内部，时间仿佛凝固了。潮湿的空气裹挟着铁锈和尘埃的味道，巨大的、停止运转的涡轮机组如同史前巨兽的骨骸，沉默地矗立在阴影中。仅有的一些尚在运行的管道闪烁着微弱的源石光芒，提供着最低限度的照明，也将一切染上了一层不祥的幽蓝色。
V（顾炎）靠在一根冰冷的金属支柱旁，看似放松，实则全身的传感器和感知都提升到了极致。外骨骼处于最低功耗的待机状态，随时可以爆发出全部力量；“狼嚎”的启动钮就在他指尖下方一厘米处。
他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五分钟，足够他摸清这里的大部分结构和可能的撤离路线。
(“三个主要入口，一个紧急通风管道可能可用……视野死角十七处……不错的伏击点，或者……灭口点。”) 他的大脑如同计算机般处理着环境信息。
准时，甚至一秒不差，一个身影从主入口的阴影中缓步走出。
来者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用料考究但没有任何标识的深灰色大衣，脸上戴着一副能扭曲面部特征的科技面罩，声音经过处理，呈现出一种中性的、略带电子音的平稳。
“晚上好，V先生。感谢你准时赴约。”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产生轻微的回响。
“客套话就免了。”V的声音同样平静，听不出情绪，“定金我收到了。说说‘零件’吧。”
对方轻轻笑了一声，电子音让这笑声显得有些诡异。“直入主题，很好。我们欣赏效率。”
“我们？”
“一个……对您才华感兴趣的投资小组。”对方轻巧地绕过话题，“我们观察您有一段时间了。您在‘破碎齿轮’的作品，很有启发性。尤其是对源石能量回路的……精妙理解和非传统应用。”
V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对方似乎也不期待他回答，继续道：“我们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一个……宝贵的实验性资产，出现了一些能量输出上的波动。很不稳定。现有的稳定方案都过于……笨重，且效率低下。”
他顿了顿，电子眼闪烁着微光，似乎在观察V的反应。“我们需要一种更精巧、更高效，最好是能集成在现有结构内部的稳定方案。我们相信，以您修复那些复杂源石技艺装置的能力，或许能提供一些全新的思路。”
说着，他递过来一个数据存储器。“这是部分非核心的设计参数和能量波动模型。您可以把它看作一份……技术面试题。”
V接过存储器，没有立刻查看。“实验性资产？具体指什么？能量波动的原因？”
“抱歉，涉及商业机密。”对方回答得滴水不漏，“您只需要解决‘能量稳定’这个问题。至于资产是什么，为何波动，与解决方案无关。”
(“典型的莱茵生命做派。”) V几乎可以肯定对方的来历了。这种遮遮掩掩又高高在上的态度，以及对技术毫无伦理顾忌的追求，太符合他对那个机构的了解了。
他将存储器接入自己的便携终端，快速浏览着数据。越是看，他的眉头皱得越紧。
数据经过大量脱敏和裁剪，但核心问题依然清晰：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极度狂暴且充满矛盾的源石能量模式，仿佛强行将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糅合在一起。要求的稳定装置不仅要在极高负荷下工作，体积还被限制得极其苛刻。
这根本不是什么“小麻烦”。这像是在要求给一颗即将爆炸的炸弹内部安装一套微型制冷系统。
更让V心惊的是，从能量的某些特征频率隐约可以推断，这个“实验性资产”……极有可能是一个活体生物，甚至可能是人。
(“活体实验……能量强制融合……这帮疯子！”) 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椎攀升，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他关闭了终端，将存储器抛回给对方。
“这个问题很有趣。”V的声音听不出波澜，“但解决方案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或者说，任何有基本职业道德的工程师都不会去碰这种东西。这笔生意，我做不了。”
沉默。泵站内只剩下源石管道低沉的嗡嗡声。
几秒钟后，对方那经过处理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稳，但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真是遗憾。我们本以为您是一位敢于挑战‘不可能’的开拓者。”他收起存储器，“哥伦比亚是一片充满机遇的土地，V先生。但机遇总是伴随着风险。独自钻研……尤其是钻研一些容易引人误会的技术，是很容易出‘意外’的。”
这是毫不掩饰的威胁了。
“就像您那位朋友，‘齿轮老爹’？他的诊所前几天似乎发生了一场不幸的火灾？”V突然开口，他之前通过自己的渠道隐约听到了这个消息。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没想到V的信息网能查到这一步。“……意外总是难免的。但如果有强大的合作伙伴，很多意外是可以避免的。”
“我的研究很安全，不劳费心。”V站直了身体，“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定金我会退一半，算作咨询费。”
“不必了。”对方摆了摆手，“就当交个朋友。也许下次，我们会有一个……更符合您‘职业道德’的项目。”
说完，他微微颔首，转身如同融入阴影般悄然离去，留下V独自站在巨大的机械废墟之中。
V没有立刻离开。他在原地站了很久，仔细感知着周围，确认对方真的离开且没有留下尾巴。
(“莱茵生命……结构科？还是能量科？……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东西？”)
对方没有强行逼迫，而是选择了利诱和警告相结合，这反而更麻烦。这意味着他们确实看重他的能力，但也意味着他已经被彻底盯上了。
他知道，这件事绝不会就此结束。莱茵生命的触角已经伸了过来，无论他接不接受，他都已被动地卷入了这座科技巨擘阴影下的棋局。
他看了一眼手中终端上残留的诡异能量模型数据，虽然只有一部分，但其揭示的可能性让他感到深深的不安。
(“得想办法多了解一些莱茵生命内部的事情……尤其是，那些游戏原作里没有展现出的内容。”)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转身走向另一个出口。
哥伦比亚的夜，似乎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