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呈上那块沾染着些许暗沉血渍的布片,那扭曲邪异的纹路在书房明亮的灯火下更显诡秘。肃王没有立刻去接,他深邃的目光透过冰冷的银色面具,落在徐清脸上,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直窥其内心。
书房内檀香袅袅,静得能听到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肃王身侧的公孙明也微微眯起了眼睛,视线在那布片和徐清之间流转。
片刻,肃王才缓缓放下玉镇纸,伸手接过了布片。他的指尖修长有力,摩挲着那粗糙的布料和其上细微的刺绣,沉默了片刻。
“诡异力量……”肃王低声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详细说说,你感受到的‘气息’,以及这纹路。”
徐清心知这是关键,肃王并未立刻追究黄金损失,反而先问及此节,可见其重视程度。
他稳住心神,将凤崖山地下城中,那尊黑色邪神像带来的精神冲击、丹炉与幻境核心破碎时感受到的阴寒、腐朽、直侵意志的诡异感,尽可能清晰地描述出来,并强调了这纹路与邪神像上某些刻痕的相似之处。
“卑职才疏学浅,不识此物来源,但直觉其背后所图非小,绝非普通江湖势力或朝中政敌所能驱使。”徐清最后总结道,语气凝重。
肃王将布片递给一旁的公孙明:“先生如何看?”
公孙明仔细端详,眉头微蹙,沉吟道:“王爷,此纹路确非中土常见样式,其扭曲盘绕之势,隐隐暗合某些古老传说中记载的、涉及祭祀与沟通幽暗之域的符号。若真如徐统领所言,与凤崖山那等邪物气息同源……恐怕,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想劫掠黄金、削弱王爷财力的对手。”
肃王微微颔首,目光重新回到徐清身上:“黄金损失,虽令人痛心,但既事出有因,敌人手段诡谲狠辣,你等已尽力,非战之罪。阵亡弟兄,厚加抚恤,伤者全力救治。”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决断,暂时免去了徐清最大的后顾之忧。
“谢王爷体恤!”徐清心中稍松,但紧接着,心又提了起来。他知道,接下来的部分,才是真正的考验。
“还有何事?”肃王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瞬间的迟疑。
徐清深吸一口气,知道无法隐瞒,也无法回避,他再次躬身,声音低沉了几分:“王爷,还有件事需向您禀报。凤崖山时为解救李哲等人,秦颜为此,不幸……重伤,一路昏迷,已送回京,这事毕竟因卑职失职,不知秦姑娘此时状况如何?”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完这段话,每一个字都像石头一样砸在自己心上。他不敢抬头看肃王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滞了几分,那无形的压力几乎让他窒息。
秦颜是肃王最在意的人,至于何种份量,以何种身份,徐清并不知晓。但其重要性,远非普通部下可比。
“秦颜……重伤?”肃王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徐清却听出了一丝极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冷意。“何人所致?”
“当时有股神秘力量,秦颜遭到反噬!”徐清说道。
“嗯,继续说!”肃王道。
“是第二波袭击者中的领头之人,武功路数诡异狠辣,应是其核心人物。”徐清回答,同时心脏剧烈跳动,他知道,下一个名字出口,将可能引发雷霆之怒。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继续说道:“在卑职等被困山神庙,遭遇第一波袭击后,前行无路,后有追兵之际……前靖北侯世子,刘忠…突然出现。”
“刘忠”二字一出,书房内的温度仿佛骤然降到了冰点。
肃王没有说话,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但徐清能感觉到,那面具后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牢牢锁定了他。旁边的公孙明也轻轻放下了布片,面色凝重地看向徐清。
无形的杀机在静谧的书房中弥漫。
“刘忠…”肃王缓缓地重复着这个名字,语气听不出喜怒,“他为何会出现?又做了什么?”
徐清的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他知道,此刻任何一丝犹豫或隐瞒,都可能被解读为心虚。他强迫自己抬起头,目光坦诚地迎向肃王:“一闪而过,但卑职确信一定没有看错。”
“哦?竟是如此‘巧合’?”肃王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玩味,但这玩味却比直接的质问更令人心惊,“他可知晓黄金之事?可知晓你的任务?”
“卑职不清楚他知道多少!”徐清立刻斩钉截铁地回答,“他只见到我等遭遇袭击,狼狈不堪,他只看一眼,便闪开了。卑职恰好看到他,因为他腰间的玉佩过于显眼,卑职定不会看错。”
肃王沉默了下去,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书案的边缘,发出规律的、令人心慌的笃笃声。徐清垂手而立,感觉每一息都无比漫长。
他心中焦急万分,既担心肃王对刘忠事的追究,更牵挂外面生死未卜的秦颜。他迫不及待想要结束这次汇报,立刻赶回京城,见到秦颜,确认她的安危。
终于,肃王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刘忠事,本王知晓了。此人身份敏感,行踪诡秘,其言不可尽信,其目的亦需深究。你与他接触之事,严禁外传。”
“卑职明白!”徐清心中一凛,知道这事还没完,但至少暂时过关了。
“秦颜现在何处?”肃王话题一转。
“刘烨当时就送秦颜姑娘回京了啊,算算时间应该是已经到了!”徐清说道,心里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来人,速速回京,看秦姑娘可曾回府,刘烨何在?”肃王的反应似乎有点反常。
“是,王爷!”
“徐清,你们辛苦了,现黄金何在?”肃王道。
“在别院远处扎营等候,并下令严密看守黄金和俘虏。”徐清说道。
“好,趁夜运回别院。切不可声张。”肃王道。
“是,卑职明白!”徐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