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虑再三,玄诚子提笔回书,言辞恭谨地表示,肃王殿下驾临,乃青云观上下之荣幸,必当洒扫庭院,静候王驾。同时,他立刻修书两封,一封密送东宫,详陈昨日至今的变故以及肃王拜帖之事;另一封,则送往城中另一处隐秘的宅邸。
肃王府内,肃王看着玄诚子恭敬的回帖,并不意外。
“他果然不敢拒绝。”肃王对沈放道,“三日后,你随我入观。护卫人数按制,不必多带,但都要是最精锐的好手,眼睛给我放亮些。”
“王爷,观内若有埋伏……”
“他不会。至少明面上不会。”肃王打断道,“他要做的,是让本王‘安心’静修,‘顺利’祈福,然后‘平安’离开。我们要做的,是在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找到那暗流的源头。”
这三日,京城表面波澜不惊,暗地里却因肃王欲往青云观静修的消息,激起了些许涟漪。各方势力的目光,或多或少都投向了西郊那座看似超然的道观。
东宫,太子听闻此事,将手中的玉如意摔了个粉碎。
“他想干什么?啊?!病得快死了还不安分!去青云观?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太子又惊又怒,在殿内来回走动。
幕僚连忙劝慰:“殿下息怒!肃王或许只是疑心,并无实证。玄诚子道长是聪明人,知道轻重,必会妥善应对。此时我们若反应过度,反而落人口实。”
太子喘着粗气,眼神阴鸷:“告诉玄诚子,给孤处理干净!若是出了纰漏,他清楚后果!”
第三日,天气晴好,秋光潋滟。
肃王的车驾仪仗,比三日前要正式许多,但也未逾制。他依旧是一副病容苍白的样子,在沈放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
青云观山门大开,玄诚子亲自率领观中主要执事道士在山门前迎候。他今日换了一身更为庄重的紫色法衣,手持拂尘,仙风道骨,笑容和煦,仿佛真心欢迎这位亲王贵胄的到来。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玄诚,率青云观上下,恭迎肃王殿下千岁。”玄诚子躬身行礼,姿态无可挑剔。
“观主不必多礼。”肃王虚扶一下,声音带着几分“虚弱”和“温和”,“本王冒昧打扰清修,还望观主海涵。”
“殿下言重了。殿下为国征战,劳苦功高,如今凤体欠安,能莅临小观静养祈福,乃是小观的福分,亦是此地山川之灵气,能得殿下青睐。”玄诚子应对得体,引着肃王向观内走去。
肃王一边缓步前行,一边看似随意地打量着观内的景致。殿宇庄严,古木参天,香火缭绕,道士们各司其职,一切井然有序,透着一派祥和宁静的修行气象。若非早有怀疑,谁又能将此地与“龙潭虎穴”联系起来?
玄诚子亲自将肃王引至早已准备好的精舍静室。静室位于观中较为幽静的一处院落,陈设雅致,熏香袅袅,窗外可见一角山景。
“殿下可在此静修,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门外道童。午斋时辰,贫道再派人来请殿下。”玄诚子安排得周到细致。
“有劳观主。”肃王颔首,在蒲团上坐下,闭目养神,似乎真的开始静修。
玄诚子又客气了几句,便带着众人退了出去,轻轻掩上房门。
院门外,留下了四名肃王府的护卫,而观方也在院落周围安排了几个看似洒扫、实则眼神警惕的道士。
静室内,肃王并未真正入定。他的耳朵捕捉着外面的每一丝声响,大脑在飞速运转。这间静室,位置选得巧妙,视野受限,无法观察到观内核心区域,更遑论后山。玄诚子的安排,滴水不漏。
时间一点点过去。肃王在沈放的陪同下,用了清淡的午斋,期间玄诚子作陪,言谈皆涉道法精义、养生之术,丝毫不提朝政及其他。肃王也配合着,偶尔问几句《道德经》的玄理,或是北疆风物与中原的差异,气氛看似融洽和谐。
午后,按照行程,肃王应在静室小憩,然后前往主殿进行祈福仪式。
然而,就在小憩时段,肃王却对沈放使了个眼色。
沈放会意,悄然出了静室,对门外护卫低语几句。片刻后,一名护卫“不慎”打翻了院中的水盆,弄湿了衣衫,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几乎就在同时,另一名身形与肃王有几分相似的护卫,借着这短暂的混乱和视线的遮挡,迅速闪入静室,换上了肃王的常服,靠在蒲团上,背对门口。
而真正的肃王,已在沈放的掩护下,换上了一身早已准备好的、与观中普通道士相似的青色道袍,借着院落角落的阴影和事先观察好的路径,如同鬼魅般离开了这处院落。
他们的目标,并非后山禁地那等核心区域,那里此刻必然是铜墙铁壁。他们的目标,是观中的藏书阁和丹房。
根据夜枭多年来零碎信息的拼凑,青云观若真隐藏着重大秘密,除了后山,这些地方最可能找到蛛丝马迹。尤其是丹房,炼丹所需的一些特殊矿物、药材,或许能揭示一些东西。
肃王与沈放,皆是武功高强、心思缜密之辈,他们避开主要的路径,专走偏僻小径,身形快如轻烟。肃王虽扮作病弱,此刻却行动迅捷,目光如电,哪有半分病态?
藏书阁守卫相对松懈,只有一名老道在门口打盹。肃王二人轻易潜入,快速翻阅了一些典籍和记录,多是道家经典和观中日常用度账册,并无明显异常。
旋即,他们转向位于观宇更深处一角的丹房。越靠近丹房,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硫磺、药材和一些难以名状的气味。
丹房所在的院子门口,有两名道士守卫,神情肃然。
肃王与沈放对视一眼,绕到院墙一侧,瞅准一个空隙,如同狸猫般翻墙而入。
丹房内颇为宽敞,数个大小不一的丹炉矗立,有的炉火已熄,有的还散发着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