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青衣坐在高高大大的雕花椅上,窗外的日光,透过窗棂,落在她白得透明的脸上。
明明灭灭。
她眼神有些空洞。
这是盛青衣第一次觉得,那么深切的,无奈。
死在归墟的将士、下属、百姓,她都无法令他们凝魂。
至今为止,只有葬在孤城的尸骨,才能凝魂。
不对,还有凌霄殿。
盛青衣取出魂簿。
封页舆图上,凌霄殿的位置,发着微弱的金光。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有办法的,只是她还没有找到。
盛青衣双眸慢慢亮了起来。
精气神一下子,又回来了。
“真正的祥瑞吗?”
盛青衣指节分明的手,轻轻敲击着扶手。
“造成极大冲击力和火浪的天罚之物。”
“闻之即倒的毒药。”
“体内满是活虫的虫人。”
这就是她封国快速易主,她的人毫无反抗之力的主因?
这些以她现在的见识来看,完全不该是这个世界,该有的东西。
“界外之人。”
屋内众人都不解地看向她。
盛青衣没有过多解释。
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这皇城里,有个躲在暗处的人。”
盛青衣想起前几天,灰甲兵消散那件事。
温裁絮派了人出去送信,斥候营的灰甲兵跟着那人,进了皇城。
可就在刚进宫不久,灰甲兵身上的业力就消散了,回到了魂簿中。
当时她便觉得不对。
可是等她到了消散的地点,四周又勘察不出任何异常。
次日,就听到沈烨婚礼正常举行的消息。
“一个很棘手的人。”
“极策军现在在哪驻守?”
那三万极策军,不该无声无息出现在镇岳关外。
“之前咱们的人还在朝的时候,一起发力,将极策军弄去了震州抗韶。”
万钱指了指沙盘上青州和震州交界一带。
“这些年已经剩不到两万人,现在退守在青震两州交界处的关口。”
盛青衣回忆了一下和极策军的交集。
“极策军的主将是骠骑将军郭钟曙?”
万钱点头。
盛青衣和郭钟曙,并无交集,更无政见之争。
郭钟曙不属于任何派系,极策军效忠于朝廷,为朝廷征战。
调动极策军,需要永昌帝的虎符,也需要三公的调令。
缺一不可。
三公之中,中书令是她的人,门下侍中是永昌帝的人。
尚书令空悬,左仆射是永昌帝的人,右仆射是她的人,左右仆射必须达成共识。
要让三公出调令,简直天方夜谭。
盛青衣不禁自语,“那当年,到底是谁,有能耐使唤极策军进攻我归墟?”
“万钱,孤要盛平川这十几年的动向。”
盛青衣想了想,“不,从他被孤带回凌霄殿开始,还有怡郡王,一起查一查。”
怡郡王,盛平川的生父。
万钱有点底气不足,“殿下,小的这边力量微末,恐怕只能查到大概。”
中间十五年的空白,他的人脉人手,都十不存一了。
“孤点一什斥候营的兵魂,供你调遣。”
万钱喜滋滋应下,朝吨吨抛了个皱巴巴的媚眼。
看吧,殿下最宠我!
吨吨(握拳):……好气哦!
没理会两人的耍宝,盛青衣又问井栋栋。
“让你去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
吨吨和万钱都把目光投向井栋栋。
他这两天,一直在外面,都没看到人影。
井栋栋这边进展并不顺利。
“自回京那日,属下就将信物送到联络点,但至今一直无人取走。”
盛青衣揉了揉眉心,有点烦躁。
她手下有一支暗部,专门负责收集情报。
要是以往,要什么都不要她烦恼,吩咐一声,再细的底,也能被扒出来。
可奇怪的是,这支暗卫的统领一直联系不上,毫无踪迹。
这是她暗处的情报组织,除了她和军师,无人知晓,即使她出事,这支暗卫也应该还在才对。
执影是从小便到了盛青衣身边,和盛青衣一起长大,是下属,也是好友。
他应是不会背叛才是,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总不能,她盛青衣就这么寸,连心腹都叛变了吧?
“对了,殿下,今天小的买到了一个百年槐木棺。”
万钱见正事已经汇报完毕,便将这两日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事,报给盛青衣。
“这谡阳城,还有人敢卖槐木棺?”
第一次让万钱找,都找不到。
那三个还是意外得到,一家商户自家百年备用的,先匀出来给的。
主要还是这商户不懂木材,错买成了槐木,才愿意转让。
“就是对方报了个不低的价格。”
盛青衣不在意,“无妨,奇货可居。”
万钱继续道,“小的寻思这人报价挺准的,正好踩在小的心理价位上,起了好奇心。”
“就让人跟着那卖棺的小子。”
“没想到,那小子竟然进了太傅府。”
盛青衣起了兴致,“太傅府的谁,这么支持孤的小爱好?”
万钱无情打击了自家殿下,“范太傅是陛下死忠,是舒妃的亲爹。”
人家不可能支持殿下的。
盛青衣不觉打击,反而更感兴趣了。
“那难不成,他家出反骨了?”
万钱见自家殿下有兴趣,顿时也起了心思。
原来只是好奇,了解一番罢了。
殿下既然想知道,他万钱身为殿下的‘万晓生’,定当使命必达。
“小的这就让斥候营的灰甲兵,去探一探。”
说的时候,又得意地瞅了吨吨一眼。
看,我有殿下给的灰甲兵喔!!
吨吨:啊啊啊啊!
化羡慕为食欲,吨吨掏出一个馕,狠狠咬了一口,牙齿磨得咯咯响。
谢砚觉得,凌霄军肯定都偷偷修仙了,但是谁都没告诉他。
美好的早晨,空气甜得他都要醉了。
兴致勃勃地提着大刀,在校场上刚热了个身。
谢砚就看见他爹站在一旁,阴恻恻地瞪他。
“晨起正是记性最好的时候,赶紧,将《基础阵法》背一遍。”
谢砚一张络腮胡遮住的大脸上,愣是摆出几分可怜巴巴的神情。
“爹啊,您怎么还不死心?我不是这块料,我看不懂。”
军师冷笑。
“不需要你这头蠢如鹿豕的笨货看懂,你只要背下来,以后传给我孙子孙女即可。”
军师就没指望朽木可以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