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门,颜云就被盛青衣叫住。
“殿下,他们都是我的同袍。说好让他们养老的,说好给士兵家属个好活计,结果……”
结果,全送了命。
“我非去不可。”
盛青衣脸色苍白如纸片。
她的愤怒和心痛不比颜云少,更多的是愧疚。
没护住手下人的愧疚。
“血债血偿。不止她,盛湫蓉那个白眼狼,她手下的护卫幕僚,所有沾手的,都得赔命。”
盛青衣神色冷肃,看着颜云。
“但杀她们二人容易,可是和丰记的人呢!”
“这么多年了,落在盛雨娴手里的不知道有多少活口,她要的是宝库的开启之法。”
“和丰记36个档口,36个宝库,盛雨娴不可能一个宝库都没打开过。”
正是知道里面装满了什么好东西,她更不可能放弃剩下的,和丰记必有活口在盛雨娴手中。
“我们必须救人。”
三公主盛雨娴并不在谡阳。
她月前就前往常林寺礼佛。
常林寺是皇家寺庙。
先不说里面供奉着宗室先人的牌位。
永昌帝不做人,不许藩王们将生母接往封地奉养。
以为先帝诵经为由,将人都送往常林寺修行。
她们都已经年迈。
若是贸然在里面动手,任何一个嫔妃伤到、吓到……
更别说,三公主死在常林寺,若是永昌帝一个发癫,迁怒寺中僧侣。
她不愿意牵连无辜。
安抚住了颜云,盛青衣揉了揉眉心。
有点怀念军师了。
她现在手底下,全是莽夫啊!
文臣幕僚,都死在了归墟。
盛青衣点了点椅子,示意颜云坐下。
“先前孤是腾不出手,不是挥不动刀。”
“要杀人,要复仇,自有孤去,需要你出什么头?”
前日刚吃的亏,这会就忘了?
“还想躺黑棺?”
说起黑棺,颜云和万钱,脸双双拉了下来。
天知道他们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棺材里,是什么心情。
至于那个邀功的憨厚脸士兵,呵呵。
被颜云暴揍成猪头脸还没消呢!
这会还在洗茅房呢!
没错,万钱罚的。
盛青衣见颜云怒火缓了,才转头叫井栋栋。
“入夜后,你将这盏灯笼点了,挂到和丰记迎宾阁东南面的飞檐上,子时挂上,寅时取下,连挂三夜。”
她要先确认,之前的老人,还有活着的没有。
盛青衣将手里的笔放下。
纸灯笼上,黑色的藤蔓蜿蜒,恍如鬼影,张牙舞爪,红色的凌霄花在光影下,莫名有几分阴森。
青岚郡已进入正轨,如今以休养生息、训练新兵和培养人才为主。
接下来,她会一一清算旧账。
“盛玉娴和盛湫蓉还不肯回京?”
万钱嗤笑,“怕是有意躲着殿下。”
往年去礼佛,多是七天到半月就回转。
盛青衣没耐心等了。
“她不回来,就逼她回来。”
“颜云,你带人去将三公主府搬光。”
正好青岚郡正在大兴土木,她那群瘦不拉几的将士臣民们,得多养养。
正好颜云心气不顺,让她去消消气。
“吨吨,小方。”
两人排排站,满眼期待。
“你们也去。浔江郡主府也收了。”
盛湫蓉的名字,那日已经被盛青衣划了。
她给盛湫蓉的封号和府邸、封地,自然该回收了。
“殿下,我,我。”
井栋栋急了。
他昨日才体会到‘清点产业’的快乐。
“你跟着孤,我们去和丰记。”
杀什么杀?
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先抄她家,再诛她心,最后,再让她在最想活的时候死去。
才是她要的。
三公主府后巷。
“啪。”
穿着粗布麻衣的妇人,被一巴掌扇飞了出去。
“段三娘,你竟敢偷偷送这臭丫头走?”
段三娘眼里都是愤怒。
“不送走,难道等你将她送到驸马爷的床上?朱昌峰,你是不是人?冬如是你的亲生女儿。”
朱昌峰大腹便便,人矮肤黄。
偏偏他喜欢穿褐红的衣裳,衬得他整个人,像块移动的猪肝。
“驸马爷看中冬如,那是我们一家人的福气,你一个目光短浅的臭娘们,懂什么叫机会吗?”
朱昌峰转身和颜悦色地对冬如道,“听爹话,收拾干净,好好去伺候驸马爷。”
冬如甩开朱昌峰的手,将踉跄起身的妇人扶稳。
“整个公主府,谁不知道,沾上驸马爷的女人,没有一个活得长。”
“三公主礼佛回来,就是我的死期。”
“你不就是要我去死吗?换什么?驸马允了爹什么?是将我哥收在身边当小厮吗?”
朱昌峰被揭了老底,也不耐烦演父慈女孝了。
“你一个女娃子,伺候驸马爷,就是你这辈子最好的归宿了。不然呢,嫁个下人,再生个下人,当一辈子的下人吗?”
冬如讥讽道,“爹看不起下人吗?你自己不就是下人。我哥给驸马爷当小厮,就不是下人了?”
一旁当隐形人的朱春生不乐意了。
“下人和下人,也是不一样的。爹可是驸马爷的心腹,知道不?以后我也能成为驸马爷的心腹。”
“宰相门前七品官,爹作为驸马爷的心腹,能和一般下人一样?”
冬如呸了一声,叉腰指着朱春生大骂。
“卖妹求荣还给你卖出优越感了?宰相门前是七品官,但这是三公主府,不是驸马府。”
但凡这是普通人家,他爹要把她送主子床上,还能说为她考虑。
运气好,生个小少爷,当个姨娘,就是半个主子。
可这是三公主府。
上了驸马爷床的女人,哪一个不是被三公主磋磨至死。
驸马房里的女人,就没有活过一个月的。
偏偏驸马爷是个老色批。
三公主一出去礼佛,他就要收一堆婢女入房。
根本不管她们死活。
冬如的喉咙哽咽,再要强,她也忍不住委屈。
“爹,哥,你们是要我去死,是不是?”
朱昌峰和朱春生,丝毫没有动容。
段三娘看着一双儿女,眼神从绝望到冰冷。
“春生,冬如是你亲妹妹。”
朱春生不以为然,“就是因为是亲妹妹,才更该为我这个做哥哥的考虑吧?”
“进驸马爷院子的,又不一定会死。新红和暖香两个姐姐不就好好的,新红的弟弟,还得了给三公主赶车的差事呢!”
段三娘满眼失望,“那是因为她们本就是三公主的人。”
朱春生振振有词,“冬如也可以当三公主的人啊,那她不就能活下来,我也有好差事,这对我们家是大好事,娘你能不能不要闹了。”
三公主的人,是你想当就能当的?
先爬床再投诚,和三公主自己指派过去盯着驸马爷的人,这能一样。
段三娘不认为朱春生是蠢,他是纯纯冷血。
果然,豺狼的孩子,也是豺狼。
哪怕她悉心养育十几年,也养不熟。
“反正今天,你必须乖乖进驸马爷的院子。”
两父子死死挡在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