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阵嗡鸣,白雾翻涌。秦无月立于高台中央,掌心血痕未干,半块仙玉悬在胸前,红线自裂纹中渗出,如活蛇般缠绕她手腕。那红光不灼皮肉,却直钻神魂,一道低语随血脉跳动反复撞击——“此生只为你牵一人”。
她闭眼,舌尖抵住上颚,用钝痛压下记忆翻涌。司命已不见踪影,唯有轮盘微光映照空台,四周寂静得如同深井。可她知道,这不是结束。
仙玉震颤加剧,前世画面再度撕开识海防线:虹桥横亘云海,白衣男子执绳而立,袖口残莲暗绣,与她在命轮光幕中瞥见的影子重合。他抬手,红绳轻绕她指尖,温声说:“你信我吗?”话音未落,雷光劈落,天庭崩塌,那人身影碎成流火,唯有戒指烙印在她心口,烫得她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割裂肺腑。
秦无月猛然睁眼,右手疾出,将残破天书残页覆于仙玉之上。古字斑驳,血迹浸染,符纹微闪,竟短暂压制红光蔓延。她喘息未稳,左手已掐住逆命诀起手势,经脉内灵力逆行,强行截断一段感知连接。剧痛袭来,喉间腥甜,但她未吐血,只将一口淤浊咽回腹中。
不能乱。
不能看。
不能听。
她是任务执行者,不是被命运拨弄的棋子。
光阵开始旋转,轮盘边缘浮现出新的命格轮廓——纤弱、阴寒、命宫蒙尘,正是病弱贵妃之躯。倒计时已启动,三十六息后投放开启。她只剩片刻清醒。
仙玉却在此刻突变。红线不再外溢,反而向内收缩,凝成一点猩红,在玉心缓缓跳动,如同心跳。刹那间,所有封存的记忆碎片被强行抽离:北境雪夜将军跪地挽留的身影、御书房帝王拾帕时那一瞬怔忪、道观旧铁戒与玉上刻痕的吻合……这些本该被斩断的牵连,此刻全被红线串联,化作一把无形利刃,刺入她神识最深处。
“你以为割舍就是圆满?”司命的声音仿佛又响起,“可你给出去的每一道生机,都在你心里留下裂痕。”
她咬牙,指甲再次嵌入掌心旧伤,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高台青砖上溅开细小血花。她不否认那些迟疑,但也不允许自己沉溺。心动是劫,执念是罪,百世轮回早已教会她如何切割情感。
她松开天书残页。
风卷起残纸一角,飘向虚空。仙玉暴露在光阵之下,红光暴涨,几乎照亮整座高台。那声音再次浮现,不再是温柔低语,而是带着千年孤寂的质问:“你为何不敢认我?”
秦无月终于开口,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我不是来寻你的。”
她抬起右手,将仙玉举至眉心,任红线穿透皮肤,直抵识海。这不是抵抗,是接纳——以执行者之名,将这枚沾染私情的信物,转化为通往下一世任务的钥匙。
光阵轰然加速。
轮盘全亮,命格容器锁定,投放通道开启。一股强大吸力自脚下升起,她的身体开始分解为光粒,意识被拉向深渊般的轮回通道。就在神魂即将离体的瞬间,仙玉突然剧烈搏动,一道从未显现的纹路浮现——那是双环交扣的印记,似曾相识,却又无法追溯。
她来不及思索。
意识坠落。
耳边风声呼啸,眼前光影交错。她看见无数命格如星河流转,看见自己曾在不同躯壳中行走的身影,也看见那个白衣男子始终站在某处,目光穿越百世,落在她身上。她不想回应,却也无法回避。
她想起司命最后那句未尽之言:“你准备好了吗?”
她未曾回答。
如今,她也不必再答。
轮回之力裹挟着她冲向南诏国皇宫命格锚点。她的神识穿透时空壁垒,感知到一具虚弱躯体正躺在锦帐之内,脉息微弱,体内寒髓散侵蚀经脉,灵魂缝隙中残留着原主不甘的呐喊。这是她的新宿体,也是第三世情劫的起点。
她没有抗拒融合。
当第一缕神识触碰到贵妃识海边缘时,仙玉忽然自主震动,红线脱离玉体,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指向某个未知方向。与此同时,一个不属于此世的记忆片段强行挤入——
一间暗室,烛火摇曳,一名男子背对她书写命簿,袖口残莲随动作若隐若现。桌上放着一枚铜戒,与将军所赠铁戒形状相同,材质却为青铜。他落笔停顿,低声道:“第九十八世,她仍不肯回头。”
秦无月猛地收紧神识,切断这段入侵。
不行。
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必须先完成任务,才能查清这一切背后的布局。谁给了司命这块仙玉?为何它能响应玄微子的存在?残莲、铜戒、双环印记……这些线索不该出现在轮回管理局的体系中。
她压下所有疑问,引导神识逐步沉入宿体。意识与躯壳的接驳出现轻微排斥,她立即运转“逆命符阵”断轨,切断三段既定因果链,顺利完成对接。寒髓散的毒性瞬间冲击神经,咳意上涌,但她强行抑制,不让这一世的第一声动静暴露行迹。
就在她即将完全苏醒的刹那,仙玉最后一次震动。
红线缩回玉内,表面浮现出四个古老篆文,一闪即逝:**命非天定**。
她尚未看清,耳边便传来一声极轻的脚步声。
有人进了殿。
她立刻封闭五感,伪装成昏迷状态。呼吸放缓,脉搏调至濒危区间,连眼皮都不曾颤动。然而,那只原本安静悬于袖中的仙玉,却悄然移至掌心,微微发烫,仿佛在警告什么。
床前脚步停住。
一阵衣料摩擦声后,一只冰冷的手抚上她额头。那触感陌生,却不带杀意。片刻后,对方低声说了句什么,声音极轻,她未能听清。
但她知道——
这个人,不该出现在这里。
因为 according to 任务档案,此时贵妃寝殿应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