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当天边的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照亮这片狼藉的废墟时。
秦峰,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眼中的迷茫和无力,已经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淬火精钢般的、冰冷而坚硬的决心。
他知道,苏婉清昨晚问他“该怎么办”,不是真的要一个答案。
那是一个女人,在绝望之中,对自己男人最后的依靠和试探。
他不能让她失望。
更不能让这个家,就这么完了!
“妈,您先进屋,照顾好小灵,锁好门。”秦峰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平静之下,却压抑着一股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力量,“外面的事,交给我。”
苏婉清看着他,看着他那双仿佛一夜之间就变得无比深邃的眼睛,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她知道,这个男人,已经有了他的决断。
……
苏婉清进屋后,秦峰没有立刻行动。
他像一头耐心的猎豹,开始在那片狼藉的废墟之中,仔细地搜寻了起来。
他在找什么?
他在找一个……机会。
一个足以让他反败为胜,将李天虎这条地头蛇,一击致命的机会!
终于,在一个被砸烂的饼干盒下面,他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一个黑色的、人造革的钱包。
钱包的款式很旧,也很普通。
但秦峰却清楚地记得,昨晚在混乱的打斗中,这个钱包,是从那个被他一斧背砸中手腕的蒙面人身上,掉下来的!
他缓缓地,打开了钱包。
里面没有多少钱,只有几十块的零钱。
但在夹层里,却放着一张身份证。
身份证上的照片,是一个留着黄毛、满脸麻子的青年。
姓名:王麻子。
地址:清水村二组。
秦峰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刀锋般的弧度。
王麻子。
村里有名的二流子,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整天游手好闲,是刘三手下最忠实的一条狗。
昨晚那伙人里,果然有他!
秦峰将钱包揣进兜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他没有报警。
他知道,就算把这个钱包交上去,派出所那边也只会用一句“我们会调查的”,就把他打发了。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
清水村二组,王麻子家。
王麻子正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他昨晚被秦峰一斧背砸中了手腕,整个手腕都肿得像个馒头,疼得他一夜没睡。
他心里正把秦峰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盘算着等伤好了,怎么带人去弄死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就在这时,他家那扇破旧的木门,被人“砰”的一声,从外面一脚踹开了!
“谁他妈……”
王麻子吓了一跳,骂骂咧咧地从床上坐起来。
当他看清站在门口的、那个逆着光、如同魔神般的身影时,他所有想骂的话,瞬间都堵在了喉咙里!
是秦峰!
他……他怎么找来了?!
“你……你想干什么?”王麻子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就往床角缩了过去,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昨晚秦峰那股不要命的狠劲,已经给他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秦峰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走进屋里,反手将门关上,插上了门栓。
然后,他将那个黑色的钱包,扔在了王麻子的床上。
“这个,是你的吧?”
王麻子看到钱包,瞳孔猛地一缩!
完了!
他下意识地就想否认。
但秦峰,根本不给他机会。
秦峰拉过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在床前坐下,从兜里掏出了一沓钱。
不多,大概一千块。
但这笔钱,对王麻子这种穷光蛋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秦峰将钱,放在了钱包旁边。
然后,他又从兜里,掏出了另一件东西。
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唰。”
他将水果刀,插在了床头的木板上,刀刃在昏暗的屋里,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一个钱包。
一沓钱。
一把刀。
三样东西,就这么摆在王麻子面前。
秦峰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和善的、却又让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王麻子,我今天来,不是来找你报仇的。”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跟一个老朋友聊天,“我就是想跟你,谈笔生意。”
“什……什么生意?”王麻子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很简单。”秦峰指了指桌上的东西,“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你拿着这一千块钱,然后,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几个问题。回答得好了,你手腕的医药费,我也包了。”
“第二个选择……”秦峰的目光,缓缓移向了那把还在微微颤动的水果刀,声音陡然变冷,“你什么也别说,也什么也别拿。但是,你昨天是用哪只手砸我家的店的,那只手,今天就得留下来。”
“你……你别乱来!杀人是犯法的!”王麻子吓得浑身哆嗦。
“犯法?”秦峰笑了,笑得无比讥讽,“昨晚你们七八个人蒙着面,拿着凶器闯进我家打砸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跟我讲法律?”
“我烂命一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今天就算把你废了,往山里一躲,谁他妈能找得到我?”
“但是你呢?你还有爹有娘,你还想在这村里混。你自己选吧。”
王麻子的心理防线,在秦峰这番软硬兼施、恩威并用的攻心之术下,瞬间崩溃了!
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男人,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我说!我说!峰哥,我什么都说!”他几乎是带着哭腔喊了出来,“你问什么,我都说!”
“很好。”秦峰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拿出自己的那台老旧的诺基亚手机,按下了录音键。
“第一个问题,昨天晚上,是谁带的头?”
“是……是刘三!就是虎哥的小舅子!”王麻子不敢有丝毫隐瞒。
“第二个问题,是谁让你们来的?”
“是……是虎哥!是李天虎!”王麻子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虎哥说,要给我们一人五百块钱,让我们去把你的店砸了,给你个教训,让你知道在清水村谁才是老大!”
“他就是想把你逼走,然后好……好霸占你家的地,还有……还有你岳母……”
说到最后,他不敢再说下去了。
秦峰的眼神,已经冷得快要掉出冰渣子。
果然如此!
他拿到了他想要的证据。
虽然只是一段录音,算不上铁证。
但,足够了!
他收起手机,站起身,将那一千块钱,推到了王麻子面前。
“拿着钱,去看医生。然后,管好你自己的嘴。今天我来过这里的事,如果让第三个人知道……”
秦峰没有把话说完,只是用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那把还插在床头的水果刀。
“嗡——”
刀身发出一声轻鸣。
王麻子吓得猛地一哆嗦,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不……不敢!峰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今天一天都在家睡觉,哪儿也没去,谁也没见过!”
“聪明人。”
秦峰满意地笑了笑,转身,拉开门栓,大步走了出去。
……
回到家。
苏婉清正焦急地等在门口。
看到秦峰安然无恙地回来,她才松了口气。
“秦峰,你……你刚才去哪了?”
秦峰没有回答她,只是将那件还带着她体温的外套,还给了她。
然后,他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决绝和坚定。
他知道,接下来他要做的事,很危险。
但他必须去做。
他缓缓地,对苏婉清说。
“妈,照顾好家,我出去一趟。”
苏婉清愣住了:“出去?去哪?”
秦峰没有说去哪,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苏婉清从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看到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是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
她没有再问。
她只是默默地看着。
看着这个男人,独自一人,背着一个空荡荡的背包,登上了那辆,每天只有一班的、前往县城的破旧班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