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家的银子是不是也是你拿的?”
沈老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也心急火燎的质问自己的娘。
刘三妹冤枉死了,不就是在老大家睡了几个晚上吗?这怎么都成了偷家贼了?
她气的连连拍着大腿,大声骂道:
“你们两个不要脸的玩意,都这个时候了,还想栽赃你老娘,你们自己没给我拿回来一个铜板,还把我当老妈子用……
沈家明啊,瞧瞧你留下的这两个孽种啊,你刚走,就这么欺负他们的老子娘,这是要活活的逼死我呀,我可还咋活呀?”
刘三妹猛然声音一高:
“算了,我不活了,老头子死了,乖孙也死了,俩儿子也胡乱攀咬,儿媳妇不孝,活着还不如死了,你们都别拦我,我今儿个就撞死在这里,也好跟着沈家明一块埋土里去……”
一旁的几个女人连忙搂的搂抱的抱,把人拖去一边坐下。
沈老二兄弟俩有些心虚,他们的娘是什么样的秉性,他们自己知道,就这个样子,银子肯定不是娘偷的。
可是,现在也不是找银子的好时候,爹还在炕上躺着,无论如何也得尽孝,好歹办个丧礼,让人体面的埋上山。
众人面前,母慈子孝的戏码还是得有,兄弟俩讪讪的走到老娘跟前,闷声闷气的道:
“娘,你别生气了,都怪儿子一时糊涂,一连串的事,把人搞蒙了……”
沈老大更是两眼泪花,他想起了惨死的儿子,被卖的两个闺女,五大三粗的人,泪水怎么止也止不住。
“娘,你别闹了,你两个儿子心里难受呀,银子没了事小,亲生骨肉就这么死了,谁能受得了?……我的儿啊……”
沈老大一时忍不住失声痛哭,捶胸顿足,难道真是兄弟俩做人口贩子,遭了报应?
此刻,他有些后悔,要是能对婆娘好一些,她也不至于带着儿子闺女回娘家,要是不回娘家,闺女也不会被卖,儿子也不会被拐惨死。
王茂盛本来正在唏嘘,忽听沈老大叫“我的儿啊”,顿觉不对劲:
“沈老大,宝元咋了?这么大的动静,也该让人去你丈人家把你婆娘和孩子叫回来……”
沈老大扯着嗓子哭嚎:“没了,都没了,宝元死了,我宝贝儿子死了啊……我们这是家破人亡了呀……”
这一嗓子嚎的众人都惊愣不已,怎么回事?宝元怎么会死了?
沈老大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索性也不瞒着了,遮遮掩掩的说了缘由。
“那个死娘们,被他爹娘挑唆着,把我两个姑娘都卖了,宝元出去玩,结果再也找不回来了……”
众人大惊失色,王春娘也忒狠了,自己的姑娘,那可是身上掉下的肉,怎么舍得把孩子卖出去?
普通老百姓只要能活下去,没有哪个舍得让自己的子女出去为奴为婢为人妾室,那可是做了别人家的玩意儿,从此再没有自由。
沈老大用袖子胡乱摸索了一下脸,这才语调悲伤的道:
“娘,家里的银子丢了,现在肯定想找也找不回来了,现在你那拿些钱来,要不然,总不能让我爹就躺在那炕上吧……
这么热的天,若再放上一天,只怕这院子里都是臭味!”
刘三妹一听,脸色更黑了,既不想掏钱,更不想闻老头子那股屎臭味。
家里就还剩几百文钱,那可是她的全部家当,看着目光灼灼的两个儿子,还有围着的乡邻, 她再次拂袖擦了擦鼻子,低哼了一声:
“家里的银子都给你爹看病花没几个了!”
等她用手帕包着拿出来300个大钱,兄弟俩傻眼了。
赵小蝶站在一旁惊呼:“娘,就这钱能干啥?都这个时候了,您也别藏着掖着了,有多少都拿出来吧!”
刘三妹气的跳脚:“你个男人婆,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每天喝的是西北风吗?你爹看病不要花银子吗?能留下这点钱都是老娘抠抠搜搜,省下来的……”
沈老大气的摆摆手:“行了行了,娘的钱没被偷,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只是委屈老爹了,只能买一口薄棺安葬他老人家了。”
他留下50文,把手里的250文给了王茂盛:
“里正叔,我留下50文以备不时之需,其余的您看着准备!”
王茂盛无奈点头,一口差不多的薄棺材也得500文,这250文能干啥?
唉,算了,村西头的老王头以前就在棺材铺干过,让他找人去棺材铺说说,买一口最薄的棺材,看能不能便宜些,好歹让沈家明死的体面一些。
最后,老王头带人拉回了一口虫蛀过的薄薄的棺材,这是放了好几年了,棺材铺老板最低要300文钱,老王头好说歹说花了200文拿下。
又置办了些灵堂需要的物件,二百五十文花的一个子都不剩,王里正还贴进去30文。
没有鼓乐,没有席面,兄弟二人和赵小蝶这个儿媳头上顶白布,披麻戴孝,哭了一会儿灵,在天黑之前送上山头早已挖好的坑里。
好巧不巧,这里竟然离宝元的那个小坟头不远,而宝柱两个的坟头也只有五十几步的距离。
天干物燥,事情办完,沈老大和沈老二满心的悲苦,也无力和众人说话,默默的回家。
刘三妹愣愣的坐在院子里的枣树下发呆,这主屋她是不敢睡了。
看着赵小蝶,眼珠子一转:“小蝶,你家男人还没吃饭,你先给大家做饭吧……”
赵小蝶刚想反驳,就见沈老二冲着她瞪眼睛,想起刚才回村的路上,男人对她说的话:
“再敢和老子耍横,老子不介意宰了你!”
沈老二那凶神恶煞的,恶狠狠的眼神吓着了她。
一时气短,拖着沉重的脚步去灶房找吃的。
刘三妹这才哭哭啼啼把两个儿子喊过来:
“老大,老二,这以后可咋办?家里钱财都花光了,地里的粮食还得两月,看今年这情形,还不知道麦子能不能出浆……”
她已经没有了上午哭的要死要活的惨样,死了的人安置了就是,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活着的人。
一家子都被变故打击的麻木了,也或许是对亲情本就淡漠,兄弟俩沉吟片刻,沈老二突然开口:
“娘,爹养了小花一回,她竟然没去坟前尽孝,真是个不孝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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