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的铜铃还没来得及接住午后的风,就被愉妃摔茶盏的脆响惊得发颤。淡青色的官窑瓷盏在描金紫檀桌上滚了半圈,滚烫的雨前龙井溅在明黄色的桌布上,晕出深色的印子,像极了她此刻心头的火气。
“简直是岂有此理!”愉妃扯过宫女递来的素帕,狠狠擦着溅在袖口的茶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老佛爷怎么就松口了?皇上更是糊涂!一个外邦画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格格,私下定情本就是坏了体统,竟然还能得到认可?这皇家的颜面,都被他们丢尽了!”
旁边的贴身宫女大气不敢喘,只能垂着头小声劝:“娘娘息怒,仔细伤了身子。皇上也是看班画师有诚意,才给了机会……”
“诚意?”愉妃猛地拔高声音,帕子被她攥得变了形,“他那叫图谋不轨!一个洋人,放弃国籍就叫诚意?他在大清无依无靠,往后怎么护着小燕子?难不成要让小燕子跟着他喝西北风?还有小燕子,真是被皇上宠得没边了!身为格格,不知廉耻地跟外邦人纠缠,将来传出去,人家只会说咱们大清的格格没人管教,连择婿的眼光都没有!”
她越说越气,目光扫过梳妆台上那支嵌着东珠的银钗,那是上次永琪特意从江南带回来的,说要送给“喜欢的人”,她当时就猜到是小燕子,心里本就堵着气,如今更是像添了把火。
“还有永琪!”愉妃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却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委屈,“他也是糊涂!放着皇家的荣华富贵不要,偏偏对小燕子那个丫头上心。也不知道那个小燕子到底有什么好的。”
“额娘!”
愉妃的话还没说完,殿门就被猛地推开,永琪一身明黄色常服,袍角还沾着宫外的尘土,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他刚才在回廊外就听到了额娘的话,“小燕子”“班杰明”“认可”这几个词像炸雷似的在他耳边响,让他连通报都忘了,径直闯了进来。
“额娘,您刚才说什么?小燕子和班杰明……皇阿玛和老佛爷同意他们了?”永琪的声音发紧,几步走到愉妃面前,眼神里满是急切和不敢置信。
愉妃见儿子回来了,心里的火气又涌了上来,却多了几分刻意的引导:“可不是嘛!今天在慈宁宫,老佛爷本想严惩,结果皇上替他们说话,晴儿也帮着打圆场,最后竟然就这么松口了!简直是荒唐!”
她故意看着永琪的脸色一点点变苍白,心里暗暗得意,她就是要让永琪知道,小燕子已经跟别人定了情,让他死了这条心,她可是一点都不满意小燕子。
永琪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之前那些关于小燕子的片段瞬间涌了上来:御花园里她追蝴蝶时的笑声,那些活泼开朗的模样,这些画面,如今都被“她跟班杰明定情”这句话砸得粉碎。
“不可能……”永琪喃喃自语,脚步踉跄了一下,扶住旁边的桌角,“她怎么会跟班杰明……”
愉妃冷笑一声,走到永琪面前,语气带着几分尖锐,“你那点心意,能比得上班杰明的‘放弃国籍’?能比得上皇上的‘认可’?小燕子现在眼里只有班杰明,永琪,你清醒一些吧,你以后可是要继承你皇阿玛衣钵的,怎么能看上那种女子!”
永琪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血丝,他不再听愉妃的话,转身就往殿外跑。袍角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风,只留下一句急促的“额娘,我去漱芳斋问问清楚!”
愉妃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永琪去跟小燕子闹,让他们之间产生嫌隙,。
此时的漱芳斋,正裹着一层暖融融的阳光。后院的向日葵开得正好,金黄的花盘朝着太阳,花瓣上的露珠还没完全散去,闪着细碎的光。小燕子坐在秋千上,手里拿着班杰明刚编好的草蚂蚱,正跟紫薇说笑;班杰明则蹲在旁边,帮尔康修理上次被风吹坏的风筝架子,偶尔抬头看一眼小燕子,眼里满是温柔。
“砰——”
漱芳斋的院门被猛地推开,永琪喘着粗气冲了进来,脸色苍白,眼神里满是怒火。院子里的几人都被吓了一跳,小燕子手里的草蚂蚱差点掉在地上,班杰明也停下了手里的活,站起身,下意识地挡在小燕子身前。
“永琪,你怎么了?”小燕子从秋千上跳下来,走到永琪面前,看着他说:“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永琪没看她,目光死死地盯着班杰明,声音冷得像冰:“班杰明,你跟小燕子说了什么?皇阿玛和老佛爷为什么会同意你们的事?”
班杰明皱了皱眉,语气平静:“五阿哥,我和小燕子是真心相待,皇上和老佛爷也是看在我们的诚意上,才给了我们机会。”
“诚意?”永琪猛地转头看向小燕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小燕子疼得皱起眉头,“小燕子,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永琪,你放手,你弄疼我了!”小燕子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可永琪的力气太大,她根本挣不开。
紫薇连忙上前,想拉开永琪:“五阿哥,你有话好好说,别这么激动……”
“紫薇,你别管!”永琪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他拉着小燕子,径直往后院的回廊走去,留下紫薇和尔康面面相觑,班杰明则站在原地,眼神里满是担忧,却还是按捺住了,他知道,小燕子需要跟永琪把话说清楚。
回廊下的青石板被阳光晒得发烫,永琪终于松开了小燕子的手腕,她的手腕上留下了几道红印,看着触目惊心。
“小燕子,你是不是疯了?”永琪的声音带着几分痛心,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班杰明是个洋人,没有皇家的庇护,他能给你什么?你跟着他,只会被人笑话,只会让皇家蒙羞!”
小燕子揉着自己的手腕,心里的委屈瞬间涌了上来,她抬起头,看着永琪,语气带着几分激动:“永琪,你凭什么这么说班杰明?他虽然是洋人,可他愿意为我放弃国籍,愿意留在大清,愿意陪我闯祸,愿意护着我!这些,难道不比你的‘皇家庇护’更重要吗?”
“重要?”永琪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不解,“小燕子,你太天真了!没有皇家的庇护,没有身份地位,你们在宫里寸步难行,说不定以后还要出宫去,宫里的太监宫女,还有民间的老百姓,也会背后议论你们,将来你要是受了委屈,谁能帮你?”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软了下来,眼神里满是深情:“小燕子,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很久了。你忘了吗?上次你闯祸,是我帮你在皇阿玛面前求情;上次你在旗江镇受伤,是我守在你床边;上次你说想吃宫外的糖画,是我偷偷出宫给你买……我是五阿哥,我能给你荣华富贵,能给你皇家的身份,能让你在宫里不受一点委屈,这些,班杰明能给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