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学士府的院子里还沾着秋露，石榴树的叶子被风一吹，落下几片，在青石板路上铺了层浅黄。塞娅天还没亮就醒了，翻来覆去地摸出枕下的银镯子，那是她在蒙古特意找银匠打的，镯身刻着缠枝的草原格桑花，接口处还缀了颗小小的银铃，一动就“叮铃”响。
“二少奶奶，您醒了？”丫鬟端着铜盆进来，见她坐在床边摆弄镯子，笑着说，“二少爷已经在厅里等着了。”
塞娅连忙点头，让丫鬟帮她换衣服。她没穿蒙古袍，选了件杏色的旗装，领口绣着浅粉的桃花，是上次来京城时紫薇送的，她说这样穿“像京城里的姑娘，又不丢蒙古的爽朗”。梳头发时，她特意让丫鬟把银冠换成了简单的银簪，只在鬓边插了朵新鲜的秋菊，是清晨从院子里摘的，她说要让小燕子看看，蒙古来的姑娘也能懂京城的雅致。
到了正厅，尔泰已经坐在桌前喝茶，桌上摆着豆浆和油条，还有塞娅爱吃的糖油饼。“快吃吧，吃完咱们就走。”尔泰递给她一张糖油饼，“养心殿离这儿不远，走快些，辰时前就能到。”
塞娅咬着糖油饼，含糊地问：“阿玛额娘不去吗？”
“阿玛说让咱们先去，他稍后处理完府里的事再过去。”尔泰帮她倒了杯豆浆，“一会儿见了皇上，别太紧张，就像在蒙古跟王公说话一样，坦诚就好。”
塞娅点点头，三口两口吃完糖油饼，擦了擦嘴就拉着尔泰往外走。街上的铺子刚开门，卖早点的小摊飘着热气，豆腐脑的香气混着油条的油香，让塞娅忍不住回头看，尔泰笑着说：“等回来再买，现在先去见皇上。”
宫道上的侍卫见了他们，连忙躬身行礼。秋阳刚升起来，透过宫墙的缝隙洒在石板路上，映出长长的影子。路边的梧桐叶落了一地，被风吹得打着旋，塞娅踩着叶子走，听着“沙沙”的响，忍不住说：“京城的秋天比蒙古软，蒙古的风刮起来，叶子一下子就落光了，哪像这儿，还能慢慢飘。”
尔泰笑着应：“等过些日子，咱们去城外的香山看红叶，比这儿还好看。”
说话间就到了养心殿。小李子正站在门口，见了他们连忙迎上来：“二少爷，二少奶奶，皇上正等着呢，快请进。”
养心殿里燃着龙涎香，淡淡的香气绕在梁上。皇上坐在紫檀木书案后，穿着明黄色的常服，手里拿着一本奏折，见他们进来，放下奏折笑道：“尔泰，塞娅，可算把你们盼来了。蒙古的日子怎么样？牧民们还好吗？”
塞娅上前，说道：“回皇上，蒙古的日子好着呢！牧民们说，多亏了皇上派尔泰去帮他们解决草场纠纷，今年的牧草长得比去年好，牛羊也壮实，他们还让我给皇上带了些奶酪，说请皇上尝尝蒙古的味道。”
皇上笑着点头：“好，好，有心了。尔泰在蒙古做得好，朕已经跟吏部说好了，三等侍卫的职位，你要是愿意，下个月就可以入职。”
尔泰躬身谢恩：“谢皇上恩典，只是儿子还想回蒙古待些日子，牧民们说冬天的草场还需要打理，等明年春天再回来任职，不知皇上是否应允？”
“准了。”皇上摆摆手，“牧民的事要紧，你去吧。”他看向塞娅，语气更温和了，“塞娅在蒙古有没有想京城的点心？”
塞娅笑着说：“有，也会想小燕子做的烤红薯，还有御膳房的豌豆黄。对了皇上，小燕子跟班杰明现在怎么样了？紫薇说他们天天一起放风筝，是不是快成婚了？”
皇上被她直白的话逗笑：“你这丫头，还是这么直接。小燕子和班杰明的事，他们自己还没说定，不过朕看他们情投意合，用不了多久就能听到好消息。”他顿了顿，又说，“萧剑和晴儿的婚事定在明年春天，你们二人参加了他们的婚礼再去蒙古吧。”
尔泰回答道：“真的吗？那太好了！晴儿那么好，萧剑，虽然没见过，但是我哥写的信里提到过，是个很正直很负责任的，他们在一起肯定幸福！”
皇上笑着点头，又跟他们聊了会儿蒙古的趣事，比如尔泰跟着牧民学骑马射箭，射中了一只狐狸，牧民们都夸尔泰厉害。聊到辰时过半，小李子进来禀报：“皇上，福大人来了。”
皇上说：“行了，你们先回去吧，下午要是有空，去漱芳斋看看小燕子，她肯定想你了。”
塞娅连忙谢恩，拉着尔泰往外走。刚出养心殿，就碰到了萧剑，他穿着青色的长衫，手里拿着一个画轴，见了他们笑着说：“你们便是尔泰和塞娅吧，我是萧剑，小燕子的哥哥。我正要去漱芳斋给小燕子送画，你们要不要一起？”
“要！”塞娅立刻点头，“我们正想去呢！萧剑，你给小燕子送什么画？是不是大理的风景？”
萧剑笑着展开画轴：“是洱海的日出，上次跟小燕子说过，洱海的日出比京城的红，她就一直惦记着，我特意画了送她。”
塞娅凑过去看，画纸上的洱海泛着金光，太阳刚从水里跳出来，染红了半边天，岸边的山茶花正开着，红得像火。“真好看！小燕子肯定喜欢！”
三人一起往漱芳斋走。宫道上的太监宫女见了他们，都笑着打招呼，萧剑在宫里的人缘好，连小太监都知道，他是小燕子的哥哥，是晴儿的心上人。路过御花园时，已经有太监在布置菊花宴的场地，几盆墨菊摆在石桌上，黑得发亮，塞娅忍不住停下看：“这菊花比蒙古的野菊好看，就是少了点劲儿。”
萧剑笑着说：“等重阳节那天，这儿会摆上百种菊花，黄的、白的、粉的，还有绿的，到时候你再看，更热闹。”
到了漱芳斋，远远就闻到烤红薯的香味。院子里的小炭炉正燃着，小燕子蹲在炉边，手里拿着一根细棍，时不时拨弄一下红薯。班杰明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把小刀，正在削竹条，是要修昨天做的风筝。
“小燕子！”塞娅喊了一声，快步跑过去。
小燕子猛地回头，见是她，手里的细棍都掉了，扑过来抱住她：“塞娅！你终于回来了！但是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好给你烤红薯！”
塞娅抱着她，笑得眼睛都眯了：“就是要给你惊喜！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她从袖袋里掏出银镯子，递到小燕子面前，“蒙古的银匠打的，上面刻着格桑花，还有小铃铛，你戴戴看。”
小燕子接过镯子，小心地戴在手腕上，一动就“叮铃”响。“真好看！谢谢你，塞娅！”她拉着塞娅走到炭炉边，“快尝尝我烤的红薯，刚烤好的，红心的，可甜了。”
班杰明站起来，笑着跟尔泰、萧剑打招呼，又递给小燕子一张油纸：“小心烫，用油纸包着吃。”
塞娅接过红薯，剥开皮，热气冒出来，甜香扑鼻。她咬了一口，软糯香甜，忍不住说：“比上次你烤的还好吃！小燕子，你是不是偷偷练过了？”
小燕子得意地笑：“才没有！是班杰明帮我找的红薯，他说城外的红薯比宫里的甜，特意去买的。”
班杰明笑着点头：“下次咱们去城外烤，那儿有个山坡，能看到夕阳，烤着红薯看夕阳，肯定好。”
萧剑把画轴递给小燕子：“给你的，洱海的日出，你不是一直想看吗？”
小燕子接过画轴，展开一看，眼睛瞬间亮了：“哇！真的比京城的日出红！哥，你什么时候画的？”
“是上次从江南回来，想起你说想看，就画了。”萧剑笑着说，“等你跟班杰明去大理，我带你去看真的，比画里还好看。”
尔泰坐在石凳上，看着他们热闹的模样，笑着跟班杰明聊起蒙古的骑马：“蒙古的马比京城的烈，我第一次骑那马的时候，差点摔下来，后来练了几天，就能驾驭了。”
班杰明笑着说：“小燕子也喜欢骑马，上次去城外，她骑了一匹白马，跑起来比风还快，我都追不上。”
塞娅咬着红薯，插嘴道：“下次我教小燕子骑蒙古马，保证比白马还快！”
小燕子连忙点头：“好啊好啊！我还想跟你学射箭，紫薇说你能射中远处的兔子，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塞娅放下红薯，拍着胸脯说，“等过些日子，咱们去城外的猎场，我教你射箭，保准你能射中野鸡！”
院子里的笑声越来越响，风吹过石榴树，叶子“沙沙”地响，混着烤红薯的甜香，还有银镯子的“叮铃”声，像一首热闹的歌。萧剑看着他们，笑着说：“后天就是重阳节了，宫里的菊花宴肯定热闹，咱们一起去，好不好？”
“好！”塞娅立刻答应，“我要带蒙古的奶糖去，给小燕子和晴儿尝尝。”
小燕子也说：“我要烤红薯带去！让老佛爷和皇上也尝尝，说不定老佛爷会喜欢呢！”
班杰明笑着补充：“我把新做的风筝带去，咱们在御花园放风筝，比谁放得高。”
尔泰看着他们，心里满是欣慰。秋阳升得更高了，透过石榴树的枝叶洒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塞娅戴着银镯子的手腕晃来晃去，小燕子拿着画轴的手轻轻摩挲着，班杰明手里的竹条还沾着木屑 这画面温暖又鲜活，像深秋里最暖的光。
到了午时，紫薇和尔康也来了，手里提着食盒，里面是御膳房做的点心，有豌豆黄、驴打滚，还有小燕子爱吃的糖葫芦。“听说塞娅回来了，我特意跟尔康来看看。”紫薇笑着说，“后天的菊花宴，咱们一起去，我还带了新绣的帕子，给你和小燕子每人一条。”
塞娅接过帕子，见上面绣着浅粉的桃花，跟她今天穿的旗装正好配，忍不住说：“紫薇，你手真巧！比蒙古的绣娘还厉害！”
紫薇笑着摇头：“哪有那么厉害，就是闲来无事绣着玩的。”
尔康帮着班杰明修风筝，尔泰跟萧剑聊起大理的风景，紫薇和塞娅、小燕子坐在石凳上，聊着蒙古的趣事和京城的新鲜事。院子里的炭炉还燃着，烤红薯的甜香飘得很远，连路过的小太监都忍不住停下脚步，笑着看这热闹的一幕。
夕阳西下时，塞娅才依依不舍地跟小燕子告别：“明天我再来看你，咱们一起去买京城的点心。”
小燕子点头：“好！我等你！”她送塞娅到门口，手腕上的银镯子“叮铃”响，“你路上小心，别摔着。”
塞娅笑着挥手，跟着尔泰往回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宫道上的梧桐叶被染成了金色，塞娅踩着叶子走，嘴里哼着蒙古的小调，手里还攥着紫薇送的帕子。
她想，京城的秋天真好，有朋友，有点心，还有惦记的人，比蒙古的秋天还暖。
回到学士府，福伦夫妇已经在正厅等着了，问起见皇上的事，塞娅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从皇上夸她坦诚，到萧剑送画，再到小燕子的烤红薯，说得眉飞色舞。福伦夫人笑着说：“看你这高兴的模样，就知道今天玩得好。”
塞娅点头：“明天还要去漱芳斋，跟小燕子一起买点心！后天还要去菊花宴，烤红薯给老佛爷吃！”
尔泰看着她雀跃的模样，笑着帮她倒了杯茶：“别急，日子还长，咱们慢慢玩。”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塞娅手腕的银镯子上，闪着细碎的光。塞娅摸着镯子，想着明天就能见到小燕子，后天就能去菊花宴，嘴角忍不住向上扬，她觉得，回京城，真是最对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