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渐远，身后的京城轮廓早已被暮色与扬尘揉成一片模糊的剪影。西天残阳如血，将官道两侧的枯树拉出长长的影子，晚风卷着些许凉意，从车帘缝隙钻进来，拂动晴儿鬓边的碎发。
她指尖摩挲着颈间的玉佩，那是老佛爷临行前亲自为她系上的，羊脂白玉温润细腻，指尖能触到雕刻的缠枝莲纹，每一道纹路都浸着宫闱里数十载的暖意与牵挂，让她眼底不自觉蒙上一层水光，连带着眼神都飘向了京城远去的方向，带着几分不舍与茫然。
“晴儿，不，我的好嫂子~”小燕子脆生生的声音打破了车厢里的沉寂，她瞧着晴儿失魂的模样，立马挪到她身边，热乎乎的手紧紧攥住晴儿微凉的指尖，力道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真诚与莽撞，“你别胡思乱想呀！我哥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他肯定把你宠上天！再说了，京城又不是再也回不去了，等咱们在大理安顿好了，随时能回来瞧老佛爷、皇上和令妃娘娘，而且还有我呢，我天天陪着你，保证让你不会孤单！”她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睫毛扑闪着，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却硬生生驱散了晴儿心头的几分阴霾。
晴儿转过头，望着小燕子满是关切的脸庞，鼻尖一酸，眼眶里的泪终于忍不住打了转，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谢谢你，小燕子。”握着小燕子温暖的手，心里那份漂泊无依的感觉，终究淡了些。
就在这时，车帘被轻轻掀开一角，班杰明带着一身晚风的气息探进头来，金发在余晖下泛着柔和的光，他脸上挂着惯有的温和笑容，看着小燕子问道：“小燕子，你们饿不饿？前面转过弯就是个小镇，这会儿天也黑透了，不如咱们先找家客栈落脚，吃点热乎的？”
他这话刚落，小燕子的肚子就极应景地“咕咕”叫了起来，声音响亮得在车厢里都听得一清二楚。她脸一红，随即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肚子，连忙点头：“斑鸠，你可太懂我了！我早就饿啦，晴儿肯定也饿坏了，快找客栈，我要吃两大碗米饭！”
班杰明被她逗得失笑，眼神里满是宠溺，应了声“好”，便放下车帘，转头对身旁骑在马背上的萧剑说道：“她们俩都饿了，天色确实不早，咱们先找家客栈休息吃饭，你看怎么样？”
萧剑勒了勒马缰绳，目光望向不远处灯火零星的小镇，颔首道：“我正有此意。这小镇我来过，前面有家客栈是我朋友开的，咱们直接过去便是，也省得麻烦。”
班杰明挑了挑眉，脸上露出几分惊奇，对着萧剑拱了拱手：“萧剑，你可真是神通广大，走到哪儿都有朋友，我可太佩服你了！”
萧剑嘴角勾起一抹从容的笑，江湖儿女的洒脱尽显：“闯荡江湖这些年，四海之内皆兄弟，正常得很。”
不多时，一行人便到了小镇入口，那家“悦来客栈”的灯笼在夜色中摇曳，暖黄的光映着木质的门楣，看着就透着几分烟火气。安顿好马车后，萧剑率先迈步走进客栈，此刻大堂里零星坐着几桌客人，柜台后，掌柜的正低着头拨弄算盘，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安静的大堂里格外清晰。
“李掌柜，别来无恙呀。”萧剑的声音响起。
掌柜的猛地抬头，看清来人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脸上堆满了惊喜，连忙放下算盘，快步迎了上来，一把拉住萧剑的胳膊：“萧老板！真是你！咱们可有三四年没见了吧？你这是从哪儿来？”
“刚从京城过来，”萧剑笑着点头，侧身让出身后的几人，“我带着内人、妹妹和妹夫去大理定居，途经此地，想着来你这儿吃顿热乎饭，歇歇脚。”
李掌柜这才注意到萧剑身后的人，目光掠过温婉的晴儿、灵动的小燕子，还有金发碧眼的班杰明，却也没多问——萧剑行走江湖，身边跟着各色人等也不稀奇。他连忙笑道：“哎呀，恭喜恭喜！没想到萧老板不仅找到了妹妹，还娶了这么端庄的娘子！一路赶路肯定累坏了，快，楼上有最好的雅间，我这就去吩咐后厨备菜，亲自给你们送上去！快请！”
说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几人往楼梯走去。萧剑也不客套，反手握住晴儿的手，指尖带着安抚的温度，与她一同上楼。小燕子和班杰明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笑意，连忙跟了上去。
雅间布置得简洁雅致，木质的桌椅擦得锃亮，窗纸透着外面的灯火，桌上摆着干净的茶盏。不多时，李掌柜便亲自端着菜上来了，一盘喷香的酱牛肉、一碗炖得酥烂的鸡汤、一盘清炒时蔬，还有几碗白米饭，热气腾腾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雅间。
“快尝尝，都是咱们店里的招牌，”李掌柜笑着说道，“你们慢用，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几人谢过李掌柜，便拿起碗筷吃了起来。小燕子饿得狠了，夹起一大块牛肉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嚼着，模样憨态可掬。班杰明看着她，忍不住笑着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慢点吃，别噎着，还有很多。”萧剑则时不时给晴儿夹菜，眼神温柔，晴儿被他照顾得妥帖，脸上也渐渐有了笑意。
就在几人吃得正欢时，隔壁雅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起初还只是模糊的谈话声，可随着酒意渐浓，那些话渐渐清晰起来，飘进了几人的耳朵里。
“……你说当今皇上？哼，我看就是个沉迷酒色的主儿！整天躲在宫里享乐，哪管咱们老百姓的死活！”一个粗嘎的声音说道。
“可不是嘛！听说宫里美人无数，皇上早就被迷了心窍，朝堂上的事都交给大臣们，这江山迟早要完！”另一个声音附和道，语气里满是不屑。
“还有那些贪官污吏，借着皇上的名头搜刮民脂民膏，皇上也不管管，真是昏君一个！”
这些话像一把火星，瞬间点燃了小燕子的脾气。她猛地放下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脸色涨得通红，眼睛瞪得溜圆，怒气冲冲地边跑边说道：“你们胡说八道什么！皇上才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晴儿见状，连忙拉住她的胳膊：“小燕子，别冲动！”
可小燕子哪里听得进去，她甩开晴儿的手，猛地站起身，一把推开雅间的门，就冲进了隔壁。隔壁雅间里坐着四个男人，个个醉醺醺的，脸上带着酒气，看到突然冲进来的小燕子，都愣了一下。
“你是谁家的黄毛丫头？敢来管老子说话！”刚才那个粗嘎声音的男人眯着眼，上下打量着小燕子，语气十分不善。
“我不许你们污蔑皇上！”小燕子叉着腰，怒气冲冲地说道，“皇上是明君，他爱民如子，你们根本不了解情况，就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哈哈哈，明君？”一个瘦高个男人嗤笑一声，语气轻蔑，“小丫头片子，毛都没长齐，懂什么叫明君？我说他是昏君，他就是昏君！”
“你胡说！”小燕子气得浑身发抖。
“哟，还敢顶嘴？”那瘦高个男人站起身，伸手就要去推小燕子的肩膀，“我看你是欠教训！”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小燕子的时候，班杰明和萧剑同时冲了进来。班杰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瘦高个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对方“哎哟”叫了一声，他眼神冷厉：“不许动手！”
另一个男人见状，抄起桌上的酒壶就想砸过来，萧剑身形一闪，抬腿一脚就将他踹倒在地，动作干净利落，眼神里带着江湖人的凛冽：“敢对我妹妹动手，你们好大的胆子！”
剩下两个男人吓得酒醒了大半，想上前帮忙，却被萧剑和班杰明的气势震慑住，不敢动弹。那被班杰明抓住手腕的瘦高个疼得龇牙咧嘴，连忙求饶：“好汉饶命！是我们胡说八道，我们错了！”
萧剑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滚！再敢污蔑皇上，下次就没这么便宜了！”
那四个男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雅间，连账都没结。
小燕子还在气呼呼地喘着气，晴儿连忙走上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小燕子，别气了，他们都是醉汉，不值得跟他们计较。”
班杰明松开手，转身看向小燕子，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关切：“小燕子，以后遇到这种事，别这么冲动，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小燕子瘪了瘪嘴，说道：“可是他们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说皇阿……皇上呢……”
萧剑叹了口气：“江湖险恶，人心复杂，咱们出门在外，凡事要多加谨慎，不可轻易暴露身份，也别轻易与人起冲突，知道吗？”
小燕子虽然心里还有气，但也知道萧剑和班杰明是为了她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李掌柜听到动静，连忙跑了上来，看到雅间里的情形，连忙问道：“萧老板，没事吧？刚才那几个人是本地的无赖，我这就去把让几个小二给他们打远些。”
“不用了，”萧剑摆了摆手，“他们已经走了，麻烦你再给我们换几副碗筷，我们继续吃饭。”
“好嘞，我这就去！”李掌柜连忙退了下去。
雅间里又恢复了平静，班杰明给小燕子夹了一块鸡肉：“快吃吧，菜都要凉了，别让那些无赖影响了咱们的胃口。”
小燕子看了看身边关心她的几人，心里的怒气渐渐消散，拿起筷子，重新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