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荣抱着绵亿,踩着晨露的寒气一步步走回永和宫。朱红的府门在她身后沉重关上,隔绝了宫墙内外的两重天地,也彻底将她心底最后一丝伪装的温婉撕碎。
奶嬷嬷连忙上前想接过襁褓,却被欣荣狠狠一甩手打开,力道之大让嬷嬷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没用的东西!”她咬牙切齿地骂道,声音因极致的怨恨而微微发颤,“连个孩子都抱不稳,留你何用?”
绵亿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稚嫩的哭声在空旷的庭院里格外刺耳。欣荣非但没有安抚,反而低头狠狠剜了孩子一眼,眼底的戾气让一旁的宫女们都吓得噤若寒蝉。“哭!就知道哭!若不是你,我怎会落得这般境地?”她的声音压低,却字字如刀,“你的阿玛眼里只有那个野丫头,连你的存在都不屑一顾,你和我一样,都是被他们抛弃的人!”
她抱着绵亿快步走进内室,将孩子粗暴地扔在铺着锦缎的床上,转身就将桌上的茶盏、笔墨尽数扫落在地。瓷器碎裂的声响与孩子的哭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绝望而怨毒的乐章。欣荣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死死抓着扶手,指节泛白,眼泪终于汹涌而出,却不是软弱的哭泣,而是带着血丝的控诉。
“小燕子!班杰明!”她喃喃自语,名字从齿间挤出,带着血腥味,“你们抢走了我的丈夫,毁了我的一生,我绝不会让你们好过!我要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太监的通报:“愉妃娘娘到——”
欣荣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连忙擦干眼泪,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整理了一下衣襟,快步迎了出去。
愉妃一身深紫色宫装,面色沉郁地走进来,看到满地狼藉和啼哭不止的绵亿,眉头皱得更紧。“这是怎么了?刚回来就闹成这样?”
欣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再次滚落,这次却多了几分楚楚可怜:“额娘,儿媳心里苦啊!”她哽咽着,声音颤抖,“今日送小燕子离宫,她那般风光,那般得意,可儿臣呢?我守着这空荡荡的王府,抱着连阿玛都不愿多看一眼的孩子,日日受着旁人的白眼和议论,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愉妃扶起她,叹了口气:“起来吧,哀家知道你委屈。永琪这孩子,也是被猪油蒙了心,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非要去什么民间历练,留下你们母子受苦。”
提到永琪,愉妃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痛惜与怨怼。她一生就只有永琪这一个儿子,本指望他能继承大统,光耀门楣,可他却因为个小燕子离开皇宫,离开皇宫的时日,下一任继承皇位之人随时都会变。
“额娘,”欣荣见愉妃动了心,连忙趁热打铁道,“小燕子一日不死,永琪就一日不会回心转意。他心里装着那个野丫头,哪里还会记得我和绵亿?如今小燕子去了大理,山高水远,若是让他们安稳度日,日后说不定还会回来,到时候我和绵亿就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
她拉住愉妃的手,眼神急切而狠绝:“额娘,您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母子被人欺负啊!您手里一定有办法,能不能……能不能派人去路上拦截他们?只要小燕子消失了,永琪就会回来,我们一家才能团圆,绵亿也才能有一个完整的家!”
愉妃浑身一震,猛地抽回手,眼神复杂地看着欣荣:“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谋害你皇阿玛的义女,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额娘,事到如今,我们还有退路吗?”欣荣跪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小燕子活着,就是我们母子最大的威胁!只要她死了,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到时候,永琪回心转意,挽回皇阿玛的心,这不好吗?”
她抬起头,泪水模糊了双眼,却闪烁着疯狂的光芒:“额娘,您想想,永琪是您唯一的儿子,您难道愿意看着他毁了自己的前程吗?您难道愿意看着您的孙子,以后被人耻笑吗?”
愉妃的内心剧烈挣扎着。她深知此事的风险,一旦败露,不仅她自己性命难保,整个愉亲王府都会万劫不复。可一想到永琪离宫时决绝的背影,想到欣荣和绵亿的处境,想到小燕子那副“狐媚惑主”的模样,她心中的怨恨就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
是啊,小燕子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若不是她,永琪怎会变成现在这样?若不是她,她们母子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愉妃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决绝。她扶起欣荣,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起来吧。此事非同小可,万万不可声张。”
欣荣心中一喜,连忙点头:“儿臣明白,儿臣一定守口如瓶!”
“本宫曾培养过一支暗卫。”
愉妃走到窗边,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窗外,确认无人后才继续说道,“这些人个个身怀绝技,杀人无形,这么多年来,本宫从未动用过他们,就是为了防备今日这般万不得已的情况。”
她转过身,看着欣荣,眼神锐利如刀:“本宫会让他们连夜出发,追上小燕子一行人。荣儿你放心,他们会做得干净利落,绝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让任何人怀疑到我们头上。”
欣荣激动得浑身发抖,连忙跪倒在地,对着愉妃重重磕了三个头:“多谢额娘!多谢额娘成全!您放心,日后我一定会好好孝敬您,好好抚养绵亿,绝不会让您失望!”
愉妃扶起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我本是一体,你的事就是哀家的事。只是,此事过后,你要好生抚养绵亿,安分守己,不要再惹出什么事端。等永琪回来,本宫自会劝他回心转意。”
“儿媳谨记额娘的教诲!”欣荣连连点头,眼底的怨毒终于被狂喜取代。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小燕子一行人在暗卫的追杀下惨死的模样,看到了永琪回到她身边,看到了自己成为皇后,享受着无上的荣华富贵。
愉妃不再多言,转身走出内室,对着身后的贴身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心领神会,快步跟了上去。两人来到王府深处一间偏僻的密室,愉妃从墙上取下一幅字画,露出了后面一个隐蔽的暗格。她从暗格里取出一枚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一个狰狞的“影”字,散发着森冷的寒气。
“传本宫的命令,让影卫统领带着十人,连夜追杀前往大理的小燕子、班杰明,至于萧剑和晴儿…晴儿不要动她,萧剑,留他半条命。”愉妃将令牌递给太监,声音冰冷,“若有任何差池,提头来见!”
“奴才遵旨!”太监接过令牌,躬身行礼后,快步退出了密室。
愉妃看着暗格,眼神复杂。她知道,一旦踏出这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但为了永琪,为了以后,她别无选择。
密室的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而此刻,十名身着黑衣、面罩遮脸的影卫已经集结完毕,他们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朝着小燕子一行人离去的方向疾驰而去。他们的脚步轻盈,动作迅捷,如同暗夜中的猎手,带着致命的杀意,悄然逼近。
大理的方向,山高水长,前路漫漫。小燕子等人还沉浸在离别的伤感与对未来的憧憬中,丝毫没有察觉,一场致命的危机正在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