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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的春末,晨雾如轻纱笼罩着皇城。护龙河畔的垂柳已抽出嫩绿的新芽,河水在晨曦映照下泛着细碎的金光。数艘巡河的禁军小船缓缓划过,船桨拨开漂浮的槐叶,在平静的水面上荡开一圈圈涟漪。

大庆殿内,沉水香的烟气自四角的铜鎏金狻猊香炉中袅袅升起,在殿柱间缠绕盘旋。那香气醇厚而清冽,仿佛能涤尽尘世的杂念,却又在无形中为这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殿堂增添了几分凝重。文武百官分列丹陛两侧,身着绛紫、绯红、青绿各色朝服,按品阶肃然而立。朝靴踏在打磨得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上,竟无半点杂音,唯有偶尔因官员变换站姿而响起的玉笏相碰之声,清脆如磬,在这极致的寂静中格外醒耳。

今日的常朝,气氛较之往日更显肃穆。丹陛之上,那象征着皇权的九龙御座再次空悬着,覆着一层明黄色的绸缎——年仅十二岁的汉靖帝刘承佑,按照惯例并不出席日常朝会,似乎证明上次出席只是。御座之侧,略低一阶处,摆放着那具更为庞大的蟠蛟金座,那是当今实际掌控天下权柄的宋王、大将军赵匡胤的位置。就连侍立在丹陛两侧的金瓜武士,那覆着金甲的胸膛起伏的幅度,似乎都比平日小了些许。殿外檐角悬挂的铜铃在微风中发出细碎的叮当声,更衬得殿内落针可闻。

“大将军驾到——”

内侍总管那特有的尖细嗓音穿透沉香的雾气,回荡在殿宇的每一个角落。百官闻声,身形皆是不由自主地挺直了几分,头颅微垂,目光恭谨地落在身前三尺之地。

脚步声自殿后传来,沉稳而有力。赵匡胤身着紫色亲王常服,袍服上以金线暗绣着四爪蛟纹,腰束九环玉带,悬挂的玉圭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摇曳,发出富有韵律的轻响。他并未戴那顶沉重的亲王冠冕,仅以一枚简单的羊脂玉簪束发,却丝毫不减其威仪。他缓步登上丹陛,并未看向那空悬的龙椅,径直在那蟠蛟金座上落座。那是以整块紫檀木雕琢而成,扶手处镶嵌着明珠,椅背上的蟠蛟栩栩如生,张牙舞爪,仿佛随时会腾云而去,象征着摄政大将军至高无上的权柄。落座时,他宽大的袍袖拂过雕琢精细的椅臂,目光如电,缓缓扫过殿下群臣。那眼神深邃,如同不见底的寒潭,带着洞察人心的力量,以及掌控天下的威严。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内侍总管再次唱喏,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激起微弱的回音。

依照惯例,朝会先处理日常政务。中大夫、知户部事、轻车都尉、彭城县伯张澹手持玉笏,出班奏报今岁春耕详情,何处雨水丰沛,何处需调拨粮种,言辞简练,数据详实;由于兵部正官张昭病重告假,本次兵部奏报由兵部侍郎、同知兵部事、飞骑尉、武城县子辛仲甫负责,其分项明确地禀明北疆军饷调度进展,何处粮草已到位,何处民夫正在征调,语气谨慎,唯恐疏漏。赵匡胤听得专注,偶尔会抬手示意身旁秉笔的内侍记录要点,或是打断追问一句“河北各州春雨几何,可曾延误农时?”“运往代州的军粮,最迟何时能入仓?”,每每切中要害,显示出对天下事务的了然于胸。他对答之间条理分明,语气平稳,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弥漫开来,令奏事者不敢有丝毫怠慢。所有奏报和指令,都清晰地指向一个核心目标——为即将到来的北伐契丹做准备。

几项常规政务有条不紊地议毕,殿内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寂。只有沉水香的烟雾仍在无声地流淌,光线透过高窗,在烟气中形成一道道朦胧的光柱。百官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却都明镜似的——近来朝堂之上,最牵动人心却又最敏感的,莫过于西川之事。枢密副使曹彬平定后蜀,功勋卓着,其旧部多在蜀地任职,根深蒂固;而晋王赵光义近来屡次提及“中枢权威”、“财赋监管”,其意不言自明。这不仅是简单的政务分歧,更是潜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权力暗涌,无人敢轻易搅动。

就在这片仿佛凝固的寂静中,一道身影自文官班列中稳步走出。深紫色的朝服在透过窗棂的光线下,泛着幽暗而华贵的光泽,衣料上暗织的云纹随着他的步履微微波动。正是晋王赵光义。他手中的玉笏握得极稳,指节因用力而显得有些苍白。朝靴踏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发出清晰而沉稳的“笃笃”声,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的心弦上,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宁静。

“王兄...大将军”赵光义在丹陛之下站定,躬身行礼,手中的玉笏与地面接触,发出“叩”的一声轻响。他使用了双重尊称,强调了其大将军的身份。他的声音洪亮,却在开口时刻意压低了几分,染上了一层恰到好处的沉痛与凝重,“臣弟近日,每每念及一事,便觉心绪难宁,辗转反侧,寝食俱废。思之再三,深感此事关乎社稷根基之稳固,关乎北伐大业之成败,臣弟……不得不冒昧奏报于王上驾前!”

“冒昧”二字,虽不及“冒死”那般激烈(曹彬:毕竟这逼崽子也不可能冒死),却更符合亲王身份,且将姿态放低,反而更显其“不得已”与“忧国”之心。此言一出,殿内空气仿佛瞬间凝结。百官的目光,或惊诧,或探究,或忧虑,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有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有人悄悄用眼角余光瞥向蟠蛟金座,试图从赵匡胤那古井无波的脸上读出些许端倪。连那缭绕的沉香烟气,似乎也停滞了流动。

在这静谧中,无不显示了众人的态度:“晋王又在搞些什么奇葩形式?”

蟠蛟金座上的赵匡胤,目光平静地落在赵光义身上,并未立刻开口。他搭在御案上的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摩挲着一方温润的青玉镇纸,那镇纸上刻着的“国泰民安”四个篆字,已被他摩挲得光滑无比。片刻后,他才几不可察地抬了抬下巴,喉间发出一个沉稳的音节:“讲。”

仅仅一个字,却仿佛打开了闸门。赵光义心中一定,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似乎在极力平复内心的激动与深切的忧虑。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殿内凝神静听的百官,眼神中充满了“为国事忧心如焚”的恳切与坦诚。

“臣,日前接到西川路转运副使吕端,以直奏之权,呈送而来的密报。”他刻意强调了“直奏”二字,点明此报的特殊性与直达大将军府的性质,“密报中所陈述之情形,实在是……骇人听闻,触目惊心,令臣读之,如坠冰窖!”他再次停顿,让“骇人听闻”、“触目惊心”这几个字,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击在每个人的耳膜上,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之中。

丹陛两侧的官员们,神色各异。站在文官前列的翰林学士承旨、知制诰扈蒙,面露不悦;同知户部事王溥,则悄悄侧过头,与身旁的工部同僚交换了一个充满担忧的眼神;而武将班列中,几位曾追随曹彬平定伪蜀的将领,如彰德军节度使韩重赟等人,面色则瞬间沉了下来,握着玉笏的手不约而同地收紧,指节泛白——他们心知肚明,吕端是晋王力荐之人,此番言论,矛头所指,不言而喻。

“吕端在密报中详细言明,”赵光义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他微微抬起头,目光越过丹陛,直视着蟠蛟金座上的赵匡胤,眼神中充满了“痛心疾首”与“不得不言”的决绝,“他蒙王上特旨,授予‘秩同转运使’、‘直奏大将军府’之重权,王上之深意,臣等皆能体察——乃是为了加强中枢对西川此等财赋重地的掌控,确保粮秣军资能如臂使指,为即将到来的北伐奠定坚实之后方根基。此乃高瞻远瞩之圣断!然则……”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沉痛,“吕端到任已近半载,非但未能顺利行使职权,反而处处碰壁,步步维艰!其境遇之窘迫,几近于被架空!”

他向前迈出半步,紫色朝服的下摆因这动作而轻轻晃动,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激愤:“那西川转运使司,从表面看去,一切井然有序,文书往来如常,账目数字清晰,便是最寻常的漕运调度、地方税赋呈报,也挑不出明显的错漏!若是不明就里之人看去,只怕还要赞一声沈义伦治理有方!可一旦深入其中,试图触及核心权柄,便立刻能感受到,那根本就是一块密不透风的铁板!是针插不入,水泼不透的独立王国!”

“铁板一块”、“针插不入”、“独立王国”,这些词语,一个比一个尖锐,一个比一个更具冲击力,如同连环重锤,狠狠砸下。赵匡胤那一直平稳摩挲着玉镇纸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随即在御案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笃”的一声微响。这细微的动作,落在殿内那些侍奉多年的老臣眼中,无异于一个明确的信号——大将军,已然动心,正在深思。

赵光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变化,心中底气更足,言辞也愈发犀利,不再停留于泛泛而谈,开始抛出具体的事例:“王上,臣绝非空言!吕端在密报中列举数事,件件确凿!他欲调阅成都府常平仓近三年的粮米出入细目,以备稽核,主管仓廪的官员却推说‘此乃重要档案,非经沈转运大使亲自批阅,不得调取’;他想了解去岁至今,剑南诸州军械库尤其是弓弩箭矢的储备与损耗情况,却被仓曹参军以‘军机重务,需有枢密院正式行文方可查阅’为由,硬生生挡了回来!王上!”他的声音带着悲愤,抬手重重握紧了手中的玉笏,“吕端所持,乃是王上亲赐的‘稽核直奏’之权啊!此权代表着王上的信任与朝廷的法度,如今在西川,竟被视若无物,形同虚设!这……这哪里还是我大汉的转运使司?这分明是拥权自重,藐视中枢,形同割据!”

“拥权自重,藐视中枢,形同割据!”这指控,比之前的“自立门户”更为严厉,几乎直接点明了藩镇之患的死灰复燃。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吸气声。站在武将班列中的韩重赟,面色涨红,胸口剧烈起伏,忍不住就要踏出一步,却被身旁的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高怀德,以眼神死死按住。高怀德微微摇头,示意他此刻绝非出头之时,贸然辩解,只会被卷入漩涡,越描越黑。

赵匡胤的手指停在了御案上,不再动作。他的目光变得锐利,缓缓扫过殿下神色各异的群臣,最终重新落回赵光义身上。那双平日里深邃平静的虎目之中,已然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霾。他出身行伍,亲身经历过五代十国那种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的乱世,对于“藩镇割据”、“尾大不掉”有着近乎本能的警惕与最深切的痛恨。西川,天府之国,每年输送的财赋几乎占据朝廷岁入的三成,更是未来北伐契丹、经略南方的重要战略支撑点与后勤基地。若真如赵光义所言,已然形成“独立王国”,政令军令难以通达,那无疑是在大汉的腹地埋下了一颗无比危险的钉子。这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

赵光义见大将军并未出言制止,反而眼神愈发深邃,知道火候已到,继续添柴加火,这一次,他的语气中带上了更多对“后果”的忧虑与渲染:“更可虑者,据吕端密报,西川官场,派系分明,结党营私,对于朝廷派遣的官员,更是极力排斥,手段层出不穷!吕端到任后,见司内书吏多是旧人,恐难驱使,便依照章程,举荐了一位在汴京户部任职时就以精通算学、明察秋毫而闻名的老成书吏,意在协助他厘清繁杂账目。此议本已得到沈义伦口头应允。可谁知,不过短短三日,吏部的调令还未抵达西川,那名书吏就被转运司内部以一纸‘才堪大用,当历练地方’的文书,直接调往了雅州,去充任一个管理户籍田亩的司户参军!雅州地处西南边陲,山高路远,民贫地瘠,这哪里是‘历练’?这分明是明目张胆的打击报复,是堵塞言路,是要让王上派去的耳目,彻底变成聋子、瞎子!”

他越说越是激动,袖袍因手势而挥动,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因“后怕”而产生的哽咽:“王上请想,连一个微不足道的书吏的任用,他们都敢如此肆意妄为,可见西川官场,早已是铁板一块,被某些人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他们这是要干什么?是要让朝廷派去的每一位官员都寸步难行,是要让王上的旨意、朝廷的法度,在那蜀道艰难之后,彻底沦为一张空文!如此下去,西川还是我大汉的西川吗?北伐大业的后方根基,还能安稳吗?”

“还有更为具体、更令人不安之事!”赵光义话锋再转,抛出了他准备已久,更具杀伤力的“实证”,“吕端凭借其专业之能,敏锐地察觉到,去岁平定蜀地零星叛乱时,各地上报的军械消耗,尤其是弓弩与箭矢的损毁、遗失数目,存在诸多疑点,平均损耗率竟比往年正常操演高出三成有余!他欲调取相关档案、核验领取记录,却被司库以‘历年档案堆积如山,正在逐一整理归档,暂时无法提供’为由,无限期拖延!此外,他核查成都府官仓去年大规模的修缮款项,发现所用木料、石料的采购价格,竟比同时期成都府市场的通行价格,高出足足五成!当他质疑此事,询问具体经手之人与商户时,相关主事官员竟面面相觑,最后推说‘经办书吏已调任他处,原始账目因库房漏雨,部分受潮霉烂,字迹不清,无从查证’!”

他抬手,用玉笏重重叩击了一下地面,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叩”声,在寂静的大殿中如同惊雷:“王上!军械消耗关乎武备安危,仓库修缮涉及巨额公款,此等要害事务,竟能如此含糊其辞,以‘整理中’、‘档案遗失’这等拙劣借口搪塞朝廷钦使!若无一地位尊崇、权势熏天之人,在背后默许、纵容,甚至是直接操控,西川一众官员,安敢如此欺上瞒下,肆无忌惮?臣不敢妄言此人是谁,但这股盘根错节、已然能够对抗中枢谕令的势力,确确实实存在于西川,并且其气焰,日益嚣张!此乃心腹之患,绝非疥癣之疾!若不及早铲除,待其羽翼丰满,恐成第二个孟昶,甚至……甚至危及大汉根本!”

这番话,依旧没有直接点名曹彬,但每一句、每一个事例,都像一把精心打磨的匕首,刀刀指向那位远在西川、战功赫赫的大将——西川是他打下来的,沈义伦是他举荐留任的,各级官员多是他的旧部,所谓“地位尊崇、权势熏天之人”,除了他曹彬,还能有谁?殿内的气氛已然凝重得如同实质,沉水香的芬芳似乎也掩盖不住那无形中弥漫开来的紧张与焦灼。几位曹彬的旧部脸色铁青,牙关紧咬,额角青筋跳动,却无一人敢在此刻出声辩驳。赵光义手持吕端的“密报”,占据着“维护中枢权威”、“保障北伐”的道德制高点,任何反驳,都可能被曲解为“党同伐异”、“藐视王上”。

“王上!大将军!”赵光义猛地躬身到底,手中的玉笏几乎与地面平行,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仿佛耗尽全身力气的嘶哑与无比的真挚,“西川,乃天府之国,是我大汉钱粮之命脉所在!更是未来北伐契丹,收复燕云,乃至一统天下的战略根基之地!北伐大业,关乎国运,数十万将士即将浴血沙场,其后方的稳定,粮饷军械的源源不断,乃是取胜之根本!若此时,西川后方出现此等‘独立王国’之势,政令不通,法令不行,今日他们可以架空一个吕端,明日就敢以‘蜀道艰难’、‘粮秣不济’为由,拖延甚至抗拒中枢的调令!若北伐关键时刻,粮草不继,军械短缺,致使前线大军失利,这……这后果,臣简直不敢想象!这绝非臣危言耸听,实乃吕端亲历之困境,桩桩件件,皆有迹可循!臣恳请王上,念及社稷之重,北伐之艰,明察秋毫,速做决断,断不可再姑息纵容,养痈成患,致使西川真成了法外之地,国之隐患!”

他直起身,目光灼灼,充满了“期盼圣断”的急切与忠诚,凝视着蟠蛟金座上的赵匡胤。整个紫宸殿,此刻鸦雀无声,连殿外风吹檐铃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所有的目光,都紧紧地聚焦在赵匡胤身上,等待着这位掌控天下的权臣,最终的表态。

赵匡胤沉默了。他端坐在蟠蛟金座上,身形在缭绕的沉香烟雾中显得有些朦胧。他的手指,重新开始无意识地、缓慢地摩挲着那方青玉镇纸,“国泰民安”四个字在他的指尖反复流转。他的脑海中,无数念头正在激烈交锋:曹彬,是他极为倚重且信任的帅才,沉稳持重,战功赫赫,更是他的心腹重臣,他不太相信曹彬会真有二心;但赵光义所言,也绝非空穴来风,吕端的密报他之前也看过,其中的困境描述得很具体,西川旧部因战功和地域关系而“抱团”,排斥外来官员,这也是不争的事实。这种“抱团”,即使曹彬本人无意,其下属也难免会借其势而行方便之事,久而久之,确实容易形成尾大不掉之势。这是他内心深处,对于“武人擅权”、“藩镇割据”历史教训最为警惕和敏感的地方。

另一方面,北疆局势日益紧张,契丹骑兵频频异动,北伐的筹备已进入最关键阶段,大量的粮草、军械、民夫都需要倚重相对安定富庶的西川来提供。此刻若是因为猜忌而贸然对西川动手,更换大将,清洗官员,必然会引起巨大的动荡,甚至可能逼反那些骄兵悍将,届时内乱一生,北伐大业必将付诸东流,这是他绝对不愿看到的。更何况,江南还有吴越王钱俶、吴王李煜名义上尊汉实则割据,北方契丹强敌环伺,内部稳定压倒一切。

帝王的权衡之术,霸府权臣的平衡之道,在此刻显得尤为重要。既要确保中枢的权威能够直达地方,消除任何可能割据的隐患,又要维持大局的稳定,保证北伐这盘大棋能够顺利走下去。既要用人不疑,给予前方将帅足够的信任与权柄,又要设置必要的监督与制衡,防范于未然。这其中的分寸,极难把握。

在令人窒息的、长达数十息的寂静之后,赵匡胤终于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的波澜,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威压,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直接将赵光义那似乎还要继续引申、发挥的势头彻底打断:

“寡人,知晓了。”

只有这简短的四个字。没有对赵光义慷慨激昂的陈述做出任何评价,没有对西川的局势给出任何判断,没有斥责,也没有下令彻查,甚至连“曹彬”或者“吕端”的名字都未曾提及。然而,这极致的平静,反而比雷霆震怒更让殿内百官感到心惊肉跳。熟悉大将军秉性的人都深知,他越是沉默,越是言语简短,往往意味着他思虑越深,所谋越大,后续可能采取的动作,也就越是惊人。

赵光义心中顿时一喜,他知道,火候已经足够,这把猜疑之火,已然成功地在他这位皇兄的心中点燃,并且开始蔓延。过犹不及,若再不知进退,继续逼迫大将军立刻表态,反而可能引起猜忌和反感。他极其适时地收住了话头,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因“言语过激”而产生的“惶恐”,再次深深躬身,语气恳切而顺从:“臣……臣只因忧心国事,心急如焚,言语之间若有失当、激切之处,还望王上恕罪。然臣之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皆为江山社稷计,伏乞王上圣心独断,明鉴万里。”

赵匡胤没有再看他,仿佛他只是完成了一次寻常的奏报。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殿下神色各异、心思各异的文武百官,那眼神中的阴霾似乎已然隐去,重新恢复了权臣的深沉与莫测。他抬手,对侍立一旁的内侍总管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声音淡漠地说道:“西川之事,关系重大,容朕细思。若无其他紧要政务,便……退朝吧。”

“退——朝——”内侍总管拉长了尖细的嗓音,如同一声敕令,终于打破了紫宸殿内那持续了太久的、几乎令人无法呼吸的凝重气氛。

百官如蒙大赦,齐齐躬身,山呼“恭送大将军”,然而这呼声,比起往日,少了几分整齐划一,多了几分仓促与心神不宁。

赵匡胤站起身,紫色的亲王袍袖拂过蟠蛟金座的扶手,他迈步离去,步伐看似与平时无异,但一些细心的老臣还是能看出,那步伐似乎比往常略显沉重了几分,袍服的衣摆,在御座台阶上拖曳而过,留下了一道若有若无的痕迹。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再看赵光义一眼,但他那微微锁住的眉头,以及离去时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深沉的思虑,都清晰地预示着——西川的风波,绝不会因这次朝会的结束而平息,相反,这或许仅仅是一场更大风暴来临前的序幕。如何处置西川,如何平衡曹彬的功勋与潜在的威胁,如何确保北伐大业不受影响,这一切,都需要他这位宋王大将军独自权衡决断。

赵光义低着头,混在躬身行礼的百官之中,随着人潮,缓缓退出紫宸殿。当他走到那高大的殿门口时,脚步微微一顿,眼角的余光,不经意般地扫过远处正簇拥着离去的几位曹彬旧部将领的背影,他的嘴角,在无人察觉的阴影里,极其细微地勾起了一抹转瞬即逝的、冷冽的弧度。

殿外,晨雾早已散尽,明媚的春光洒满了汴京皇城的朱甍碧瓦,也照亮了他身上那件深紫色的云锦朝服,泛着有些刺目的光泽。他知道,自己精心策划的这一步棋,已经成功地走了出去。吕端在西川的遭遇,是探路的石子;而他今日在朝堂上的这番“添火”之奏,则是投下的猛料。两块石头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已然激起了层层扩散的涟漪。

剩下的,便是耐心等待。等待他皇兄心中那颗名为“猜忌”的种子,在沉默与思虑中生根发芽;等待西川那些自以为根基深厚的旧部,在压力下可能出现的失措与破绽;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让这把已然点燃的火,最终烧向那个他潜在的、最具威胁的对手——曹彬。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他赵光义,都已经在这场权力的博弈中,展现了足够的分量,并成功地在大将军心中,埋下了一颗属于自己的棋子。

走出宫门,踏上御街,和煦的春风吹拂着他的面颊。赵光义抬手,轻轻理了理朝服那挺括的领口,感受着阳光带来的暖意,眼神之中,充满了志在必得的笃定与深沉的算计。他知道,在这场关乎未来权力格局的无声较量中,他已经漂亮地赢得了第一个回合。而西川那盘错综复杂、关乎无数人命运的棋局,才刚刚被他,有力地搅动了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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