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软糯又天真的问话，像一道九天神雷，精准无误地劈在了宋清玄的天灵盖上。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放慢。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颗本就被死对头折磨得千疮百孔的道心。
正在“咔嚓咔嚓”地裂开新的缝隙。
卖身契？
何止是卖身契！
他连带着这副清白的身子，都被那个披着谪仙皮的九尾狐妖。
从里到外，从头到脚地吃干抹净了！
而那个罪魁祸首，他名义上的“师嫂”，萧绝尘，此刻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漾开一抹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笑意。
仿佛在欣赏一出百看不厌的绝妙好戏。
他非但没有澄清，反而微微颔首，用那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嗓音，慢悠悠地开了口。
“小师妹好眼力。”
“他确实很贵。”
“不过，现在是买一送一。”
轰！
宋清玄只觉得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伴随着他仅存的尊严，彻底崩断。
他猛地转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萧绝尘。
那眼神，恨不得当场扑过去，将对方生吞活剥。
“你闭嘴！”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一个一个挤出来的。
张锦华看着眼前这诡异的场景，小脑袋歪了歪。
她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眼底的【破妄瞳】早已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大师兄身上那浓郁到发黑的霉运，和漂亮哥哥身上那金光万丈的祥瑞之气。
以及，那根将两人紧紧绑在一起，闪烁着暧昧粉红光芒的因果线。
哦豁。
明白了。
这不就是跟师父父和小师尊一样的情况嘛！
原来是打情骂俏呢。
张锦华的小脸上，瞬间露出了一个了然的，充满了八卦意味的笑容。
她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到萧绝尘面前，仰起白嫩的小脸，用一种极其乖巧的语气问道。
“漂亮哥哥，那我以后是该叫你师兄呢？还是……师嫂呀？”
“噗——”
这一次，没忍住的是萧绝尘。
他被这声“师嫂”给取悦到了，唇角那抹极淡的笑意瞬间加深，如冰雪初融，潋滟生波。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一道暴怒的身影给打断了。
“小师妹！别听他胡说！我……我先去换件衣服！”
宋清玄的脸，已经从猪肝色变成了酱紫色。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一个箭步冲过来，在萧绝尘开口败坏他名声之前。
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连拖带拽地就往旁边的客房里冲。
绝对！绝对不能让这个妖孽，教坏他冰清玉洁，天真可爱的小师妹！
看着两人拉拉扯扯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张锦华摸了摸自己的小下巴。
嗯，大师兄是师嫂，没跑了。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房门才重新打开。
宋清玄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剑宗内门弟子服饰。
虽然依旧掩盖不住他眉宇间的颓丧和虚弱，但总算恢复了几分人样。
萧绝尘跟在他身后，神情惬意，仿佛刚刚只是进去喝了杯茶。
“大师兄好。”
张锦华立刻切换回乖巧模式，甜甜地喊了一声。
“……小师妹好。”
宋清玄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看着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眼神复杂。
这就是师父让他照顾的小师妹。
他从储物袋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雕小剑。
剑身雕刻得栩栩如生，上面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剑意。
“小师妹，初次见面，没什么好东西，这个……你拿着玩吧。”
他将木剑递过来，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这还是他当年，意气风发之时，亲手雕刻的。
张锦华看着那把木剑，眼睛亮了亮。
可下一秒，当她的【破妄瞳】看到，木剑上同样缠绕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黑色霉运时。
她伸出的小手，在半空中，犹豫了。
她可是个财迷啊！
沾染上霉运，会影响她赚钱的！
宋清玄注意到了她的迟疑，他那双刚刚燃起一丝光亮的眸子，瞬间又黯淡了下去。
是了。
整个剑宗，谁不知道他宋清玄是个天煞的倒霉蛋。
谁见了不躲着走？
就连一个六岁的孩子，都嫌弃他……
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嘴唇嗫嚅了一下，正准备默默地将木剑收回去。
“大师兄。”
一只软乎乎，肉嘟嘟的小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张锦华仰着小脸，冲他露出了一个比糖还甜的笑容。
“这个小木剑，真好看，我好喜欢！谢谢大师兄！”
她说着，便踮起脚尖，将那把木剑。
连同宋清玄那只冰凉的手，一同抱进了怀里。
算了算了。
看在他这么可怜，又是未来首席长工的份上，就收下吧。
大不了，回头让小苗苗给这把剑开个光，去去晦气！
反正自己的财运有小苗苗70%的加成，还怕他这点小小的霉运不成？
宋清玄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呆呆地看着那个抱着自己手不放，还用小脸亲昵地蹭了蹭的小师妹。
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从手腕处，瞬间涌遍了全身。
他感觉自己那颗早已冰封破碎，沉入无边黑暗的心。
在这一刻，被一只温柔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
有暖阳，照了进来。
“好了！叙旧的话以后再说！”
一道清冷中带着不悦的声音响起，萧绝尘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面无表情地将张锦华从宋清玄的“爪子”下解救出来。
他看了一眼宋清玄那副感动得快要哭出来的蠢样，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师父和小师叔祖已经闭关，寒江峰如今由我代为看管。”
他这话，是对宋清玄说的。
“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里，负责照顾小师妹的饮食起居。”
“有什么事吗？”
宋清玄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异样，麻木地点了点头。
寄人篱下，他认了。
张锦华抱着两个储物法器，小身板都快乐得快要飞起来了。
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一个倒霉蛋大师兄，附赠一个看起来就很能打的漂亮师嫂。
这波不亏！
她清了清嗓子，迈着小短腿走到宋清玄面前，努力摆出一副小大人的严肃模样。
“大师兄。”
“……在。”宋清玄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仿佛在等待审判。
“师尊和小师尊闭关前交代了，以后我的生活起居，都由你负责，对吗？”
“是。”
“那我饿了，你负责给我做饭吗？”
“……会。”宋清玄迟疑了一下，他辟谷多年，但一些基础的烹饪术法还是会的。
“我想吃新口味的烤鸡翅，你会研发吗？”
“……可以学。”
“我的灵田要翻地，播种，施肥，除草，你都负责吗？”
“……负责。”
“以后我画的符，炼的丹，种的灵植，都要拿去卖钱，你负责帮我跑腿吗？”
“……跑。”
张锦华每问一句，宋清玄就麻木地回答一句。
问到最后，张锦华满意了。
她踮起脚，学着师父父的样子。
老气横秋地拍了拍宋清玄的胳膊，用一种委以重任的语气说道。
“大师兄，我看你骨骼清奇，未来必成大器！”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首席大管家了！负责我的一切，工钱好说，我不会亏待你的”
宋清玄：“……”
他看着眼前这个还没自己腿高，却一本正经给他画大饼，发工钱的小师妹。
第一次，对自己“倒霉”的人生，产生了一丝丝的……困惑。
首席……大管家？
是干啥的！
师父，你所谓的带师妹，就是养孩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