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厄血舟”无声无息地穿过“血战之地”外围那层永不停息的血煞漩涡屏障,再次降落在罗蒂所属的那座最为宏伟的浮空岛上。岛屿上空肃杀的战争意志依旧,但在血舟出现的瞬间,那扫过的强大神念中,除了例行公事的确认,似乎还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关注。
杨戬与罗蒂走下骨舟。相较于离开时的狼狈与虚弱,此刻的杨戬气息内敛,步履沉稳,周身虽无强大能量外溢,却自然流露出一种渊渟岳峙、令人不敢逼视的威严。而罗蒂的伤势在归途中也已恢复了七七八八,恢复了那副慵懒中带着危险的模样,只是眼神深处,偶尔会闪过一丝对杨戬此刻状态的审视与衡量。
“公主殿下。”两名阿修罗战将再次迎上,单膝跪地,态度比之前更加恭谨。他们的目光在扫过杨戬时,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敬畏与一丝本能的忌惮。强者为尊,在阿修罗族中体现得更为赤裸。
罗蒂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随后对杨戬道:“走吧,先去我那里。见老头子之前,总得把你那‘礼物’准备妥当。”
两人来到罗蒂那位于岛屿核心区域的奢华宫殿。宫殿内部依旧是以暗红与黑色为主调,装饰着狰狞的骨雕与闪烁的宝石,充满了阿修罗族特有的狂野与奢靡风格。
在一间布有强大隔绝禁制的静室内,杨戬盘膝坐下,取出了那枚灵性大增的万龙逆鳞甲残片。残片悬浮在他掌心之上,混沌色的光泽流转,内部龙影游动,散发出纯正的祖龙气息。
他闭目凝神,调动体内那灰金色的全新力量。这一次,他小心翼翼地从那已与混沌本源融合的祖龙精血力量中,剥离出极其细微的三缕本源气息。这个过程需极其精妙的控制,既要保证气息的纯正与强度足以模拟祖龙精血,又不能动摇自身根基。
那三缕灰金色的本源气息,如同三条微缩的游龙,被他缓缓注入到逆鳞残片之中。逆鳞残片顿时光芒大放,表面的混沌色变得更加深邃,内部的龙影仿佛活了过来,发出欢快的低吟。它贪婪地吸收着这三缕本源气息,并将其与自身蕴含的、来自万龙巢的祖龙道韵相结合、压缩、凝练!
渐渐地,三滴约莫米粒大小、呈现出混沌金色、散发着惊人龙威与磅礴能量的液体,在逆鳞残片表面缓缓浮现、凝聚成型!
伪·祖龙精血!
虽然远远无法与真正那滴黄豆大小、蕴含万龙意志的祖龙精血相比,但其蕴含的祖龙本源气息却纯正无比,能量层次也极高,足以以假乱真,应付冥河老祖的查验。毕竟,冥河老祖真正需要的,是其中蕴含的、能助他锤炼战体或进行某种研究的祖龙本源道韵,而非精血本身的全部力量。
杨戬脸色微微发白,剥离这三缕本源气息对他亦是不小的消耗。他取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由万年温玉打造的玉瓶,小心翼翼地将这三滴“伪·祖龙精血”收取进去,封好瓶口。
“成了。”他看向一旁的罗蒂。
罗蒂接过玉瓶,打开一丝缝隙感知了一下,猩红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讶异:“啧啧,这气息…几乎可以乱真。看来你对自身力量的掌控,比我想象的还要精细不少。”她将玉瓶收起,“有了这个,至少能堵住那老头的嘴。走吧,是福是祸,总要面对。”
两人离开宫殿,再次来到那座通往血海核心的传送阵前。
光影闪烁,时空变换。
当视线再次清晰时,他们已经回到了那片无边无际、翻涌着猩红波涛、充斥着无尽怨魂嘶嚎的血海之上。那座由白骨与暗红晶石构筑的庞大宫殿,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静静悬浮在血海至深处。
宫殿内,依旧是那片令人窒息的空旷与压迫。中央那团汇聚了世间所有污秽、杀戮、欲望本源的暗红色光晕缓缓脉动着,冥河老祖那模糊的身影端坐其中,仿佛亘古未变。
“父亲。”罗蒂躬身行礼,语气恢复了面对冥河时的肃穆。
杨戬亦微微躬身示意,不卑不亢。
光晕微微波动,那淡漠、古老、由亿万生灵呓语汇聚而成的意念扫过两人,在杨戬身上微微停留了一瞬,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落在罗蒂身上。
“……回来了……东西……呢……”
罗蒂不敢怠慢,立刻取出那温玉瓶,双手奉上:“父亲,三滴祖龙精血在此。万龙巢已然归寂,这是最后所得。”她刻意强调了“最后”二字。
一道血光自光晕中射出,卷起玉瓶,收回光晕之内。
短暂的沉默。光晕内的存在似乎在仔细感知、查验那三滴“精血”。
杨戬心神微紧,虽然自信模拟得极为相似,但面对冥河老祖这等存在,难保不会露出破绽。
片刻后,那淡漠的意念再次响起:
“……嗯……气息……纯正……虽量少……质尚可……”
杨戬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此行……汝等……有功……”
随着这意念,两道精纯无比、蕴含着无上血道本源的暗红色流光自光晕中飞出,一道没入罗蒂眉心,一道飞向杨戬。
那流光入体,杨戬顿时感到一股浩瀚而温和的力量散入四肢百骸,不仅瞬间补足了他方才的消耗,更让他之前因快速提升而稍有不稳的根基变得无比扎实稳固,甚至连神魂都仿佛被洗涤了一遍,更加清明通透。这显然是冥河老祖的赏赐,对于大罗金仙而言都是难得的机缘。
“谢父亲(前辈)。”罗蒂与杨戬同时道谢。
“……不过……”冥河老祖的意念陡然一转,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北冥之后……三界……倒是……热闹起来了……”
一道由血光凝聚的镜面,在两人面前凭空浮现。镜面之中,景象飞速变幻——
可以看到天庭南天门戒备森严,天兵天将巡逻的密度增加了数倍,隐隐有肃杀之气透出;灵山佛光普照,却也有金刚怒目之相,有罗汉菩萨驾起遁光,频繁出入;幽冥地府秩序似乎更加森严,鬼差奔走;甚至一些平日隐世不出的古族、大妖势力,也隐隐有异动传来……
“……玉帝小儿……和如来……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正在……暗中追查……混沌之子的……下落……”
“……西方教……那几个秃驴……在北冥吃了亏……对共工之事……以及……万龙巢的波动……极为关注……普善……已然闭关……但其麾下势力……动作频频……”
“……此外……一些……古老的家伙……似乎也被……惊动了……”
镜面中的景象最终定格在一处——那是一片荒芜的星域,一颗死寂的星球上,隐约有一道笼罩在扭曲光影中的身影,正抬头“望”向虚空,其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空间,落在了……血海的方向?或者说,是落在了杨戬的身上?
那身影的气息,古老、晦涩、带着一种与当今仙佛迥异,却又与“虚”、“宇”有些类似的道韵!
杨戬心中一凛!果然,他身怀混沌与祖龙本源的消息,恐怕已经无法完全掩盖了!天庭、佛门,甚至一些隐藏在岁月长河中的古老存在,都已经将目光投了过来!
冥河老祖的意念带着一丝嘲讽与漠然:
“……棋盘……已经开始乱了……小子……你如今……可是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钉……”
“……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那血光镜面砰然碎裂,化作点点红光消散。宫殿中央那团暗红光晕也恢复了之前的平静脉动,不再有意念传出。
接见,结束了。
罗蒂与杨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风雨欲来。
两人默默退出大殿,通过传送阵返回了“血战之地”浮空岛。
刚一步出传送阵,罗蒂的一名心腹战将便匆匆而来,单膝跪地,递上一枚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骨片:
“公主殿下,刚收到外界密报,天庭‘巡天司’与西方教‘护法珈蓝’近期在幽冥与人间交界区域活动频繁,似乎在搜寻什么。另外……灌江口附近,近日有不明身份的修士窥探。”
灌江口!杨戬在下界的道场!
杨戬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