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再次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时，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陆景琛正在批阅文件，头也没抬。
“查到了？”
“陆总，”陈默顿了顿，“林小姐那边，暂时没有查到什么异常。”
陆景琛的手停在半空，抬起头。
“暂时？”
陈默咽了口唾沫。
“但是，那个山寨网站的运营者张伟，我们查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陆景琛放下笔，靠进椅背里。
“说。”
“张伟这个人，五年前改过姓。”陈默翻开手里的文件夹，“他原本姓林，叫林伟。”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
陈默继续汇报：“林伟，江城本地人，早年混迹于网络灰产，专门倒卖各类设计稿和版权资料。五年前突然改名张伟，搬到了欧洲，开始经营那个山寨网站。”
陆景琛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
“林薇薇，江城人。”
“是。”陈默点头，“我已经让人继续深挖两人的关系，但目前还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们有血缘关系或者其他联系。”
陆景琛没再说话，只是盯着桌上那份文件，脑子里飞速转动。
林薇薇。
林伟。
苏清颜的设计稿。
这些碎片，在他脑海中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却始终差那么一点。
“继续查。”他的声音很轻，“不要打草惊蛇。”
“是。”
陈默退出去后，陆景琛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他却觉得有些刺眼。
他想起苏清颜在会议室里的样子。
平静，克制，却又带着一种让他说不出的疲惫。
她从来不会向他求助。
哪怕被逼到绝境，也只是一个人扛着。
陆景琛突然有些烦躁，扯了扯领带。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她。
或许只是因为，看不惯艾伦·罗森那副嘴脸。
又或许……
他甩了甩头，不想再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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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苏清颜正坐在工作室里，对着电脑发呆。
桌上摆着她为决赛准备的设计草图，但她的思绪却飘得很远。
那份匿名送来的证据，到底是谁？
她想过很多人。
楚江城？不像，他如果帮忙，一定会让她知道。
许妍妍？更不可能，妍妍没那个能力。
那就只剩下……
苏清颜咬住下唇，不敢再往下想。
如果真的是他，那她欠他的，又多了一笔。
“颜颜！”
许妍妍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大袋零食。
“别想了，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苏清颜回过神，勉强笑了笑。
“妍妍，你说，如果一个人帮了你，但他不想让你知道，你会怎么办？”
许妍妍愣了一下，随即坏笑。
“哟，这是在纠结那个神秘人呢？”
苏清颜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许妍妍拉过椅子坐下，一边撕开薯片包装，一边认真分析。
“我觉得吧，既然人家不想让你知道，那就是不想要你的感谢。”
“可是……”
“可是什么？”许妍妍打断她，“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准备决赛，拿到冠军，狠狠打那些看不起你的人的脸。至于这个人情，以后总有机会还的。”
苏清颜想了想，点点头。
“你说得对。”
她重新拿起画笔，专注地投入到设计中。
这次的决赛作品，她要做得比任何时候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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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陆氏集团。
林薇薇穿着一身米色长裙，优雅地走进陆景琛的办公室。
“景琛，你在忙吗？”
陆景琛头也没抬。
“有事？”
林薇薇走到他面前，笑得温柔。
“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说。”
“你知道的，我最近在拍那部电影，”林薇薇顿了顿，“但是原定的女二号，前两天出了车祸，没法继续拍了。”
陆景琛终于抬起头。
“所以？”
“所以我想，能不能让清颜来演女二号？”林薇薇的笑容更甜了，“她条件挺合适的，而且这样也能帮剧组解决燃眉之急。”
陆景琛皱眉。
“她在准备设计比赛。”
“我知道，”林薇薇轻声细语，“但是女二号的戏份不多，不会耽误她太多时间的。而且……”
她走近一步，声音更低了。
“景琛，这部电影对你很重要，对吗？如果因为女二号的问题导致拍摄延期，损失可就大了。”
陆景琛沉默了几秒。
“我会跟她说。”
林薇薇眼底闪过一抹得意，但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柔的样子。
“谢谢你，景琛。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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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工作室里只有苏清颜一个人。
桌上的零食袋还敞着口，是许妍妍临走前硬塞给她的，此刻她却毫无胃口。
灯光下，设计稿上的线条逐渐繁复，一个倾注了她所有心血的作品正在纸上慢慢成形。
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嗡嗡的震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来电显示是一个没有存名字，但她无比熟悉的号码。
苏清颜划开接听，开了免提，视线没有离开画稿。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低沉冷淡的声音，言简意赅。
“病好了，就该回家。”
苏清颜握着笔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勾勒线条。
“比赛结束，我自然会回去。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对她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有些不满。
“还有一件事。”
“什么？”
“林薇薇那部电影，女二号出了意外。”陆景琛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像在陈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实，“你去顶上。”
“咔嚓——”
炭笔的笔芯应声而断，在洁白的画纸上划下一道刺眼的黑痕。
苏清颜终于抬起头，盯着那串号码，像是要把它盯穿。
“我拒绝。”她一字一顿，声音冷得像冰。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
“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苏清颜忽然笑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带着一股子尖锐的凉气。
“陆总，我在准备决赛，没空陪你的心上人演戏。”
“决赛在一个月后，”陆景琛完全无视了她话里的嘲讽，“女二号的戏份不多，一周时间足够。”
他总是这样，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霸道的话，轻易地安排她的人生，仿佛她只是他手里的一个物件。
“我说，我拒绝。”苏清颜的声音陡然拔高，胸口积压的火气窜了上来，“陆景琛，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个设计师，不是演员。想找人给你的白月光填坑，麻烦出门右转去影视城，那里排队等着的人能绕江城三圈！”
说完，她没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时间，直接掐断了电话。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苏清颜盯着被自己弄脏的画稿，气得浑身发抖。
凭什么？
就因为林薇薇一句话，他就可以随意支配她的时间和事业？
她欠他的，是那份匿名的证据，不是她的人生！
“嗡嗡——”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那个号码不依不饶地又打了过来。
苏清颜看也没看，直接按掉。
下一秒，铃声又响。
第二次。
第三次。
那执着的铃声像是一根针，一下一下扎着她紧绷的神经。
苏清颜烦躁地抓起手机，这一次，她没有再挂断，而是长按了关机键。
屏幕彻底暗下去。
她将手机扔到一旁，整个人脱力般靠进椅背，仰头看着天花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很好，这下彻底清净了。
只是，她不知道，这份清净能维持多久。而那个被她激怒的男人，又会用什么样的方式，让她为今晚的忤逆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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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苏清颜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手里还攥着个刚买的三明治，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昨晚的糟心事让她憋了一肚子火，但工作是她唯一的出口。
然而，刚走到工作室楼下，她的脚步就猛地顿住。
一辆她再熟悉不过的黑色宾利，正悄无声息地停在门口，车旁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身影，是陈默。
苏清颜太阳穴突突地跳，昨晚被强行压下去的火气，瞬间又“噌”地一下窜了上来。
她索性当没看见，目不斜视地径直往工作室大门走。
“太太。”
陈默一步上前，精准地拦住了她的去路，态度一如既往地恭敬，身形却稳如泰山，摆明了不让她过去。
苏清颜停下脚，抬起眼皮，视线冷得像冰碴子。
“让开。”
“陆总让我来接您。”陈默微微躬身，言简意赅。
“接我？”苏清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去哪儿？去给你们那位林大明星的剧组送温暖，还是去给她当洗脚婢？”
她昨晚把话说得那么绝，陆景琛是听不懂人话，还是压根就没把她当人看？
陈默面不改色，仿佛没听出她话里的刺：“陆总说，您知道是去哪儿。”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苏清颜彻底没了耐心，“我再说一遍，让开，我要工作。”
“太太，请您别为难我。”陈默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我为难你？”苏清颜被他这句话气笑了，“他陆景琛一句话就能搅黄我的比赛，现在还派你这条忠心耿耿的狗来堵我的门，到底是谁在为难谁？回去告诉他，我昨天拒绝了，今天、明天、以后，都一样！”
说完，她绕过陈默，伸手就要去推工作室的玻璃门。
“陆总还说……”
陈默不疾不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明明音量不大，却像一块巨石，轰然砸在她的心上。
“如果您今天不去剧组……”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那短暂的沉默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苏清颜推门的手僵在半空，她缓缓转过身，一双杏眼里结满了寒霜。
“他就怎么样？”
她倒要看看，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还能用出什么更卑劣的手段来逼她就范。
陈默垂下眼睑，避开她那仿佛能洞穿人心的视线，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他会即刻停掉苏氏集团旗下，所有正在进行的合作项目。”
苏氏集团。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她脑子里轰然炸开，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苏清颜脸上的血色霎时间褪得一干二净，一片煞白。手里那个还带着余温的三明治变得滚烫，她指尖一松，任由它“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酱料溅脏了她干净的鞋尖。
她垂在身侧的手倏然攥紧，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那股尖锐的刺痛感让她勉强站稳，没有当场倒下去。
又是这样。
空气死一般寂静。
陈默站在原地，低着头，不敢看她此刻的表情，心里也跟着无声地叹了口气。
许久，苏清颜终于动了。
她缓缓抬起头，眼里的冰霜和怒火都已碎裂，只剩下无尽的荒芜和一点浓得化不开的自嘲。
“还真是……他的风格。”
她吐出这几个字，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又冷得像一口寒气。
“好。”
只有一个字，却仿佛抽干了她全身所有的力气。
“我去。”
坐进那辆她无比厌恶的宾利后座，苏清颜没有再看陈默一眼，只是扭头望着窗外。
工作室的大楼在视野里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像她那个被硬生生中断的设计梦。
车内安静得可怕。
良久，苏清颜闭上眼，将所有的不甘、屈辱与滔天恨意，都死死压回心底最深处。
陆景琛，林薇薇。
很好。
这笔账，她一笔一笔，都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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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场。
灯光炙烤着每一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尘埃和盒饭混合的古怪气味。工作人员行色匆匆，对讲机里的指令声此起彼伏。
苏清颜穿着一身不合身的宫女戏服，站在布景中央，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
“卡！”
监视器后，导演猛地站起身，手里的剧本被他捏得变了形，语气里是压不住的火气。
“苏小姐！你演的是久别重逢的喜悦，不是参加葬礼！能不能给个笑脸？开心一点！”
苏清颜闻言，面无表情地抬起脸，听话地牵动唇角，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弧度标准，堪比教科书，眼神里却空洞得没有一丝温度。
那笑容挂在她那张过分漂亮的脸上，比不笑的时候更让人心里发毛。
副导演在旁边小声嘀咕：“导演，这笑得……我瘆得慌。”
导演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烦躁地挥挥手：“算了算了！休息十分钟！都调整一下！”
话音刚落，一阵香风袭来。
林薇薇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她身上是华丽的主角戏服，妆容精致，众星捧月。
“清颜，第一次演戏不习惯吧？别紧张。”她将一瓶冰镇过的进口苏打水递到苏清颜面前，姿态亲昵得像是多年好友，“来，喝口水润润嗓子。”
苏清颜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将水瓶放在旁边落满灰尘的道具箱上。
“谢谢，我不渴。”
林薇薇也不恼，脸上的笑容反而更甜了，她状似不经意地用剧本扇着风，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竖着耳朵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也是，毕竟不是专业演员，演不好也正常。景琛也真是的，非要让你来体验生活，这不是难为你嘛。”
她一口一个“景琛”，叫得亲密无间，字字句句都在宣示主权。
苏清颜心中冷笑，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林薇薇见她不接招，眼底闪过一丝不悦，随即又笑了起来：“对了，提醒你一下，待会儿有场重头戏，需要你跪下给我磕头赔罪，台词不多，主要是情绪要到位。你可得好好准备，别再惹导演生气了。”
苏清颜的动作终于顿住。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射向林薇薇。
“剧本里有这场戏？”
她拿到的剧本，根本没有这一出。
“当然有啊，”林薇薇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从助理手里拿过一本崭新的剧本递给她，“应该是后面加的吧，你快看看，别一会儿演错了。”
苏清颜翻开剧本，果然，在最后一页，看到了那场临时加上、墨迹仿佛还未干透的戏。
——宫女苏氏，跪于薇贵妃脚下，三叩首，谢罪。
寥寥几个字，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她脸上。
原来这才是陆景琛真正的目的。
逼她来，不是为了让她演戏，而是为了让她在所有人面前，跪在林薇薇脚下，被碾碎最后一丝尊严。
林薇薇满意地看着苏清颜一瞬间煞白的脸，心中涌起一阵报复的快感。
苏清颜，我要让你知道，跟我斗，你连跪下的资格都得由我施舍。
然而，预想中的崩溃和愤怒并没有出现。
苏清颜只是静静地合上剧本，然后，她抬起头，忽然笑了。
那不是刚才那种空洞的假笑，而是一个真实无比，却又冷到骨子里的笑容。
她的杏眼弯起，眼底碎光流动，带着一丝玩味和浓浓的讥诮。
“好啊。”
她开口，声音清脆悦耳。
“为了艺术嘛，应该的。”
林薇薇脸上的得意僵住了。
她准备好的一肚子嘲讽的话，被苏清颜这轻飘飘的一句“为了艺术”，堵得不上不下。
这反应，不对劲。
苏清颜看着她错愕的表情，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她拿起那瓶被冷落的苏打水，当着林薇薇的面，“啪”地一声拧开，仰头喝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压下了心底翻腾的恨意。
陆景琛，林薇薇。
想看我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