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玦的闯入，让讲堂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位面色不善的王爷，不知他意欲何为。
林墨心中快速权衡，知道此刻不能露怯。
她定了定神，对着沈玦微微福了一礼，语气尽量平静：“不知王爷驾临，有何指教？”
她试图用眼神询问跟在沈玦身后、一脸无奈的顾先生，顾先生只能回以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沈玦没有立刻回答林墨，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黑板上那些字眼上，又缓缓扫过台下那些虽然惶恐，但眼神中已少了些往日迷茫依附、多了几分清亮坚定的贵女面孔。
他心中的怒火，奇异地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惊愕，疑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触动。
他原本以为，她教的不过是些取巧的、如何讨好夫君、管理妾室的手段，却没想到，她灌输给这些女子的，竟是如此……离经叛道却又发人深省的观念。
自我价值？独立？掌控人生？这真的是一个这个时代的女子，尤其是一个准王妃，应该公然宣扬的思想吗？
就在这时，或许是为了缓和这凝滞的气氛，也或许是想在王爷面前展示一下学习成果，一位胆子稍大的学员（正是之前成功拿下绸缎庄管理权的李婉儿），鼓起勇气，站起身，对着林墨（也是间接对沈玦）说道：
“先生教诲，学生铭记于心。先生曾说，女子当有立身之本，不必全然依附于人。便是……便是日后婚嫁，夫君固然重要，但亦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个重要‘项目’，需用心经营，却绝非全部。自身的立身之基、心之所向，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她这番话，本是复述并理解林墨平日强调的“独立”思想，意在表明自己不会因为嫁人而迷失自我。
然而，听在刚刚经历了朝堂风波、满心以为培训班在教“争宠”的沈玦耳中，却完全变了味！
“夫君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个重要‘项目’？！”
“项目”这个词，他从林墨那里听过无数次，知道意味着“需要规划、执行、管理的任务”！
把他……把未来的夫君……比喻成“项目”？！
还“绝非全部”？！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沈玦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混合着一种被轻视、被物化的荒谬感，直冲头顶！
他脸色瞬间铁青，周身的气压低得几乎能让空气凝固！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寒冰利刃，死死锁定讲台上那个一脸“无辜”（在他看来）的女人！
原来！她不仅仅是教这些贵女们如何“独立”，如何“管理后院”！
她根本就是在教她们如何……如何看待男人！
如何将未来的夫君，视为一个可以“管理”、可以“经营”、甚至可以……排在“自身立身之基”之后的“项目”！
这简直是对夫权、对伦常最大的挑衅和颠覆！
“林、墨！”
沈玦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低沉危险，带着风雨欲来的暴怒。
整个讲堂的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骇人的怒气吓得噤若寒蝉，李婉儿更是脸色煞白，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
林墨心里也是“咯噔”一声，暗道要糟。
这丫头，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用这个比喻！
虽然这确实是她的核心思想之一，但……当着沈玦的面说出来，效果不亚于点燃了一个火药桶！
看着沈玦那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神，林墨知道，这事，恐怕无法善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