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家族有一个铁律——只由女性继承家业。现任掌门人,林素鸢女士,本身就是一个传奇。今天是她的七十九岁寿辰,按华国“过九不过十”的传统,当以八十大寿操办。
客厅正中,那张由整块紫檀木雕成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今天的寿星。她穿着一身手工刺绣的暗红色真丝旗袍,身形清癯,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最令人称奇的,是她的容貌。拜家族秘传的“长春丹”所赐,年近八旬的她,面容依旧光洁紧致,仿佛停留在三十余岁的风华之年。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深处,沉淀着的是一个世纪的风霜与洞察人心的冰冷。
“老夫人,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祝外婆松鹤长春,日月同辉!”
家族各辈集聚一堂,衣香鬓影,珠光宝气。众人轮番上前祝寿,献上精心准备的贺礼,从百达翡丽的限量腕表到拍卖行拍下的古董字画,无一不是价值连城。
林素鸢只是淡淡地点头,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
宾客被无形的界限分成了两派。大房一脉,以林素鸢唯一的女儿林思瑛和她的赘婿罗荣明为首,他们的边上是自己的女儿——家族默认的下一代继承人林璐瑶。
而另一侧,二房的林思雨,正春风得意地挽着自己的女儿林妍媛。她是林素鸢已故妹妹的独女,多年来一直被大房压制,今天,她眼中的得意与野心,几乎要满溢出来。
待贺寿的流程走完,林思雨清了清嗓子,站出来开口道:“姨母,各位亲戚,”她一说话,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今天本是姨母大喜的日子,有件事我本不该说。但事关林家血脉的纯正和未来的基业,我思来想去,不得不讲。”
她顿了顿,目光如刀,直刺向对面的林璐瑶,“前不久,我们无意中获得一个惊人消息,瑶瑶有一次做手术,根据手术前的血液检验报告,璐瑶她……她并非思瑛姐姐和罗姐夫的亲生女儿,与我们林家,并无血缘关系!”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客厅瞬间陷入死寂,连沉香的烟气都仿佛凝固了。
林思瑛和丈夫罗荣明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又惊又惧地望向主座上的林素鸢。
林思雨看着他们的反应,心中一阵快意。她柔声对身旁的女儿林妍媛说:“妍媛,快,到外婆跟前去。既然璐瑶不是林家血脉,那你,就是林家唯一的第三代继承人了。”
林妍媛脸上带着一丝羞怯和兴奋,正要上前。
就在这时,一个冷静无波的男声,如同冰块投入沸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恐怕要让林思雨小姐失望了。”开口的,是林素鸢的专属律师杨少言。他静静地站在林素鸢身后,像一尊没有感情的影子,“老夫人已经找到了林家真正的血脉。她现在,就在华国。”
“什么?!”林思雨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不可能!杨律师,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姐姐唯一的女儿就是璐瑶,现在既然证明她是假的,那继承人就该是我的妍媛!哪里又冒出来一个华国的野种?!”
“野种”二字一出,林思瑛的脸上血色尽褪,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林素鸢身上,希望从这位家族女王的脸上看到一丝否认。
林素鸢只是冷冷地抬起眼皮,扫了林思雨一眼,一言不发。那眼神,淡漠、疏离,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让林思雨瞬间如坠冰窟,心底的火焰被浇得半灭。
杨少言仿佛料到了她的反应,不疾不徐地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厚厚的、用红色火漆精心密封的文件袋,递到林思雨面前,说道:“林思雨小姐,您或许不相信我,但您应该相信科学。”他的语气依然平静,但每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林思雨的心上,“这份dNA亲缘关系鉴定报告,是由瑞士最权威的SGS实验室出具的。报告明确显示,我们在华国找到的那位夏缘小姐,与林思瑛女士的母女关系概率为99.999%。一句话,她才是林家名正言顺、血脉纯正的第三代继承人。”
“SGS……实验室……”这几个字,像一道晴天霹雳,彻底浇灭了林思雨所有的幻想和侥幸。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身体摇摇欲坠,若不是身旁的丈夫方富元眼疾手快地扶住,几乎要瘫倒在地。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处心积虑,隐忍多年,买通医院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了林璐瑶身世的把柄,就等着在今天这个最重要的场合,一击致命。她以为自己是那只聪明的“黄雀”,正准备扑上去享受胜利的果实。却怎么也想不到,她这只黄雀的头顶上,一直盘旋着一只沉默的、看得更远的鹰!
这只鹰,就是她的姨妈,林素鸢!她竟然早就瞒着所有人,在寻找真正的继承人!自己所有的谋划,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场可笑的、自作聪明的闹剧!
巨大的羞辱感和被愚弄的愤怒,瞬间取代了那短暂的绝望。她死死地盯着那份文件袋,仿佛要用目光将它烧成灰烬。凭什么?凭什么一个不知道从哪个穷山沟里冒出来的野丫头,能轻而易举地夺走本该属于她女儿的一切?!
当她抬起头,对上林素鸢那双洞悉一切的凤眼时,所有的不甘和愤怒都化为了刺骨的寒意。她知道,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她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打磨过:“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姐姐能找回亲生女儿,我们……我们都为她高兴。”
话音落下,客厅里无人应和。林思瑛和罗荣明夫妇茫然无措,林璐瑶则像一尊失去灵魂的木偶,呆立当场。其余的旁支亲戚们,则在震惊过后,开始飞快地交换着眼神,重新评估着家族未来的权力格局。
主座之上,林素鸢缓缓端起面前的茶盏,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嘴角,勾起了一抹无人察觉的、冰冷的弧度。棋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