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 第三辑 我的婚姻故事
作者 小孩他妈
婆婆也很会做人,龙第一天回来,她第二天就杀了一只老母鸡,说是我这段时间身体不好,给我补身体。如果不是看病一百块钱是我自掏腰包,还有抽屉里的孬好苹果一个不剩,估计龙就感恩戴德,信以为真了。
饭桌上,公公和龙再三推辞,不愿意喝鸡汤,说是一个鸡就那么大,都喝得多少?婆婆和我一样,喝着香喷喷的鸡汤,吃着香喷喷的鸡肉,连续多少天阴云密布的脸,总算有点多云转晴了。
她问龙:“回来待几天?”
龙说:“看情况再说吧。小李身体不好,我在外头也不放心。”
婆婆说:“她整天在家里,不是在咱家,就是在她妈家,有什么不放心的?”
龙说:“她怀着孩子呢,身体不好,我能放心?”
婆婆不吭声了,估计再说下去,就得说到她逼我拿零用钱看病的事情了,怕露馅,干脆偃旗息鼓算了。
龙回来了,自然是照顾我的感受为主。他问我想吃什么菜,我说想吃凉拌黄瓜。那时候反季节的蔬菜,也是贵的离谱,一斤要三块钱。
但是我想吃,想着那个蒜泥凉拌黄瓜的味道,都垂涎欲滴。也有些善解人意的老年人曾说,其实说“害伢子老婆想屁吃”,不是说女人怀孕变馋嘴了,整天就想着法的想吃好东西,而是在孕育孩子的漫长孕期中,孕妇摄入的营养不全面,可能她心心念念想吃的这样菜肴里,就含有丰富的,她体内需要的营养。
不知道这是不是给女性同胞挽尊的解释,反正我就正处在这个阶段,龙问我想吃什么,我自然也不会跟他客气。
龙买了三根小黄瓜,一根拿去平房给我当零嘴吃,两根拿去厨房做凉拌菜。
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龙问婆婆:“妈,鸡蛋在哪?”
婆婆问:“找鸡蛋干嘛?”
龙说:“买了两根黄瓜,煎两个鸡蛋皮子拌黄瓜吃。”
婆婆沉默了一会,说道:“不在堂屋碗橱抽屉里吗?”
龙说:“我找过了,没有。”
婆婆半天来一句:“没有能弄哪去了?”
龙不吭声了。他又不天天在家拾鸡蛋,他哪知道鸡蛋放哪儿去了。
他切了黄瓜,捣碎了蒜泥,就准备这样凉拌的时候,婆婆不知道从堂屋的哪个犄角旮旯里摸出两个鸡蛋,拿给龙:“嗯,拿去吧。鸡也不下了,哪有鸡蛋吃!”
龙淡淡说道:“不说鸡蛋是缺八月不缺腊月吗?这都二月份天暖和了,不正是鸡肯下蛋的时候吗?”
婆婆:“去年年里面冷,小鸡吃雪蛋碴子都化了,哪里肯下蛋?”
好吧,这是喂鸡人的专业技术,龙不是内行,也不争辩。拿着鸡蛋打进锅里,摊成薄薄的,金黄色的蛋皮,然后拌在黄瓜里。青,黄,白交相辉映,再浇两滴麻油在里面,那真是色香味俱全,令人胃口大开。
饭菜端上桌,长宽都是一米的大方桌,菜还摆在中间,再远的距离,能有多远?可是,婆婆似乎是唯恐那盘凉拌黄瓜被我一人独吞,是左一筷右一筷,一筷接着一筷,忙得不亦乐乎。
我也吃,客气地让公公和龙一起吃。公公本就疼爱婆婆如命,看婆婆吃得欢,他自己似乎也吃饱喝足了,很是高兴,就是不肯伸筷子去夹菜。
龙知道这本就是我想吃的菜,而且量也不多,看婆婆吃得欢,不时地看看我,也不伸筷子去夹一口尝尝凉拌黄瓜是嘛味道,只伸筷子去夹其它菜吃。
婆婆当仁不让地和我共演大战黄瓜秀,直至菜尽碟空,汤水不剩。
这一顿饭吃下来,龙没说什么,我也没说什么,可能我们心里都有想法,只是都不会说出来而已。
第三天,龙去街上买回来四五斤苹果,没再向以前那样,分给公婆一些,而是直接擦门而过,拎回了我们的平房里。
他又像以前那样,先把孬的捡出来放在上边抽屉里先吃,把好的放在下边抽屉里后吃,因为能多放几天。
他正忙乎着捡苹果呢,婆婆不请自来,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个瓷盆。
龙问:“俺妈拿着盆干嘛?”
婆婆似乎刚吃过枪子儿,满嘴的火药味,呛人的很:“拿盆干嘛?拿盆来拿点扁豆皮子去炒吃。还能不吃了吗?”
龙没吭声,也没让婆婆拿点苹果回去吃。有龙在身边,我自然更懒得言语。她连她亲生的儿子都呛,我这不是亲生的媳妇,自然更入不了她的眼。
察言观色,不想自讨没趣。
婆婆摔摔掼掼地抓了半盆干扁豆皮子,怒气冲冲地走了。我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对龙说:“你看看我说的可准。这半盆扁豆皮子加点咸肉烧烧,可以吃三天。”
龙看了一眼婆婆的背影,没吭声。
我问:“刚才你不叫你妈拿几个苹果回去,她会不会不高兴?”
龙:“她已经不高兴了,你看不出来吗?”
“那你不给她几个苹果哄哄她高兴?”
龙:“我没钱买东西哄她高兴。她再高兴,也是拿着我的东西哄别人家的孩子。她那边天天四五个小孩,她给人家小孩东西吃的时候,怎么不想着给你吃点?”
确实,那满地的桔子皮,不可能都是公公婆婆吃的,而大哥家两个孩子和妹妹家三个孩子,可是天天都长在她家里。就连过年亲戚家来的节礼,我和龙都没见着一点。以前不介意的时候,也就不想那么多,现在把介意拾在心上了,才蓦然发现,这样的家庭,这样的亲情,是有点不合理的。
此后一连几天,气氛剑拔弩张,我和龙都默不作声,唯恐一个不小心,会戳破婆婆这个已经膨胀到极限的气球。
婆婆天天阴沉着脸,虽然寡言少语,却怒气逼人。哪怕你一句很平常的话语,她也会阴风冷语,火冒三丈。
她唯一感兴趣的事,就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和公公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配合默契地,表演双簧。
公公前一段时间打石头碰到了腿,再加上春天又是老病容易复发的季节,他多少年的痔疮老毛病又犯了。据他自己所说,每天解大便的出血量,比女人的月经还要多。于是,饭桌上,一幕幕重复上演着相同的对话。
婆婆说公公:“你这腿疼还没好,还得去看啊!不看好了,怎么去打石头挣钱呢?外头还欠人家这么多账,开春了马上要下种了,种子化肥都要钱,拿什么给人家?再赊账,人家还赊不?还好意思啦?”
公公唉声叹气:“我这痔疮也得赶紧开刀,天天解大便受罪死了。人家说二三百块钱就能开好。唉!天天也弄不出个钱来!”
婆婆拉长声音:“想办法哎。都天天蹲个家里,上哪弄个钱去?”
一顿饭是这样,十顿饭也是这样;一顿饭是这几句话,十顿饭,还是大同小异的这几句话。但凡有点智商不是全傻的人,都能听出来,这是嫌弃龙回来在家里待着,不知道出去挣钱了。
枉为人子,惭愧!惭愧!一开始,龙还没有意识到,这是父母在变相地向他要钱,还觉得挺无地自容,解释道:“我出去二十多天,也没干几天活。修车修了头十天,车修好了,活又接不上干。正好我又腰疼,连走路都直不起腰了,又打针又买药的,也花了不少钱。等过两天腰好了,我跟你一块打石头卖钱。”
公公婆婆似乎没听见龙的解释,一日三餐,照旧将他们乏味无趣的双簧,一遍遍的在饭桌上上演。
笨嘴拙舌,后知后觉的龙,终于意识到,他不该空手而回,他应该打劫一家银行,抢出无数张百元大钞,背回来孝敬他的父母双亲。这样,她妈妈的脸,就会像春天含苞待放的花蕾,越开越娇艳;他妈妈的话语,也会像春天和煦的春风,温柔细腻暖人心脾。
真的,那时候网络不发达,人们除了和左邻右舍,亲朋好友聊聊八卦,也没有什么途径,去宣泄自己的负面情绪和言论。更没有人发出大逆不道的言论,说父母也会轻贱自己混得不如意的孩子。但是,多少年前,我就深有体会,哪怕是我们的亲生父母,也是欺善怕恶,嫌贫爱富,用一双势利的眼睛和长偏了的心,心安理得地去对待自己不满意的那个孩子的。
还会言之凿凿地欺骗众人:“俺不偏心,俺都一样,手心手背都是肉,都一样喜欢。”
是不是真的都一样喜欢,只有她自己心知肚明。
一连几天,我实在是看腻了这出双簧,听烦了这些冰冷无情的话语,终于在又一次吃饭时,公公婆婆又一次在大秀苦楚,龙又在做徒劳无功的解释时,我冷言冷语,话中有话地对龙说:“你别再说了。你腰疼腰疼的,除了我心疼你,还有谁心疼你?除了我搭你话茬子,还有谁搭你话茬子?别人只看到你没挣到钱,谁看到你在外面餐风露宿?吃苦受累?三餐不继?你要是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天天住宾馆吃大餐,你还能把自己糟蹋出病来?你不就是干活干到半夜,没找到地方睡觉,在推土机上睡到天亮,天冷受凉引起的吗?天天这样老生常谈,说来说去还是这件事,可有意思?你说的不烦,我听得都烦!”
龙看了我一眼,没吭声,继续吃他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