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花的指尖刚碰到许光建的肩膀，他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艾草香——是她袖口别着的香囊散出来的。
蓝花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涂着透明的护甲油，在咖啡馆的灯光下泛着微光：“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忙算帮希特教授，也算我求你了。”
许光建的拇指在咖啡杯底蹭了蹭。他突然想起自己前世是刘昌友时，蓝花娘总把女儿护在身后，像老母鸡护着小鸡崽。
更重要的是，他研究长生疫苗缺的千年雄雌灵芝，说不定就藏在她们母女手里。他抬头时，正看见蓝花眼里的期待，像蒙娇每次盼着实验成功的样子。
“那好吧。”他把空杯子往桌上推了推，瓷杯底在木桌上划出轻响。
“那今天就去？”希特爱尔抬腕看了看表，银色表带在手腕上转了半圈，“现在五点半了，天黑前能到土门市。”
“明天去吧。”许光建起身时，椅腿在地上磕出个浅坑，“这种病得带专门的药膏，我得回去熬制。慢性病拖一两天不碍事。”
希特爱尔突然笑起来，眉毛挤成个疙瘩：“你们中医真神奇，总要熬这熬那，在我们国家都用胶囊。”他指了指桌上的糖罐，“就像这方糖，直接吃多方便。”
“中医讲究阴阳调和，跟做饭似的。”许光建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袖口磨出的毛边扫过手背，“火候不到，药效就差着意思。”
“那明天我们跟你一起去？”希特爱尔戳了戳蓝花的胳膊，他的指节有些变形，是年轻时做实验留下的旧伤。
蓝花刚要点头，又看向许光建：“我们去方便吗？别打扰你治病。”
“病人是个女孩，才上大学，你可以在旁边看着。”许光建把外套扣子扣到第二颗，“但希特教授和其他男人得回避。”
“这么说只有你这男医生能留下？”蓝花突然笑了，眼角的细纹像水波似的漾开，“那你可得好好给人家看病，别让人说闲话。”
“放心吧。”许光建抓起背包往肩上甩，里面的玻璃药瓶叮当作响，“我回去准备药材，得把药膏熬成膏状，方便携带。”
希特爱尔握着他的手晃了晃，掌心的老茧硌得人发痒：“明天病人家会派车来接你，我和蓝花坐他们的车跟过去。”
走出咖啡馆时，晚风带着点凉意。许光建往出租屋走时，特意绕到街角的中药铺。玻璃柜台里的药材码得整整齐齐，他指着最上层的抽屉说：“来二两蜈蚣，要雄的；再要只活蟾蜍，得母的。”
掌柜的用戥子称药时，他盯着墙上的经络图出神。
江小燕那病，余老用五毒膏治得皮肤过敏，肯定是没分清阴阳——那孩子是阴阳两虚体质，单用雄性毒物只会火上浇油，得雌雄搭配着来才管用。
回到出租屋时，天已经擦黑了。许光建把药材倒进砂锅，蜈蚣在清水里慢慢舒展，像晒干的草绳。
他往灶上坐砂锅时，突然想起该去废墟楼找剩下的几味药——蝎子和壁虎在那儿最多，尤其是阴湿的楼梯拐角。
那栋七层的废墟楼在医科大学后面的巷子深处，墙皮剥落得像块破布。许光建上大学时总去那儿练功，听说阴气重的地方能聚元气，他倒没撞见什么鬼怪，只见过被遗弃的旧沙发和满地的玻璃碴。
他打了辆出租车，在巷口下车时，司机还探出头叮嘱：“小伙子，这楼邪乎得很，早点出来。”昏黄的路灯照在楼门口，铁门上的红漆掉得只剩斑驳的印子，像血痂。
许光建推开门时，铁锈在掌心蹭出红痕。他打开手电筒，光柱扫过走廊时，灰尘在光里翻滚，像撒了把碎盐。楼梯扶手积着厚厚的灰，他扶着往上走时，指腹沾得发白。
刚到三楼，就听见楼上传来说话声。是从斜对门的单元传来的，隔着道墙，声音闷闷的像隔着棉花。他放轻脚步往上走，木楼梯在脚下“吱呀”作响，吓得他停了停——上次有个学生在这儿摔断了腿，就是因为楼梯板朽了。
“我要的东西带来了？”男人的声音像砂纸磨木头，粗哑得厉害。
“带来了。”是个女人的声音，有点耳熟。许光建把耳朵贴在冰凉的墙壁上，听见女人继续说，“你那仙丹真能治好我妈？她咳得整晚睡不着。”
“放心，这是江湖老中医的秘方。”男人的声音低了些，“你妈留着那东西也没用，换能治病的药，划算。”
“可那是我妈从上海带到天京的，一直锁在樟木箱里。”女人的声音有点发颤，“上次我想摸一下，她都把箱子藏床底了。”
许光建的心猛地跳了下——这声音像蓝花。他踮着脚往上走了两级，楼梯板“嘎巴”响了声，吓得他赶紧按住扶手。对面单元的说话声停了停，接着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给你。”蓝花的声音近了些，“你可得说话算数。”
“急什么。”男人哼了声，“得先验验东西。”
许光建顺着墙根挪到四楼，从破窗户往里看。
手电筒的光在对面房间晃了晃，他看见个穿黑衣服的男人，脸上蒙着块黑布，只露出两只眼睛，正把蓝花递来的布包往开拆。
那布包缠了一层又一层，最后露出个巴掌大的木盒子，红漆掉得差不多了，铜锁却亮闪闪的。“这不是装千年雌灵芝的盒子吗？”许光建的手指抠进墙缝里，砖渣在指腹硌出印子。
好熟悉的盒子啊，他突然想起来了，是前世自己爷爷留给自己的盒子，他几乎叫出来了”千年雌灵芝“。
男人费劲地撬开铜锁，打开盒子时，突然“啪”地把盒子摔在地上。木盒在水泥地上滚了两圈，掉出本泛黄的旧书，纸页散了好几张。
“你敢骗我？”男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里面根本没有千年雌灵芝！”
“不可能！”蓝花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妈说一直放在里面的！”
“二十多年了！”男人突然踹了下旁边的破桌子，木屑溅得满地都是，“我师父说找到雌雄灵芝就能长生不老，我找了半辈子，你居然拿本破书糊弄我！”
许光建看见蓝花往墙角缩了缩，黑裙子上沾了片灰。男人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蒙面布在动作中滑了滑，露出下巴上的刀疤——像条蜈蚣趴在那儿。
“你他娘的骗我！”男人的拳头挥起来时，许光建突然踹开了对面的门。门板“哐当”撞在墙上，他捡起地上的断桌腿，指着男人吼：“放开她！”
蒙面人转头时，眼睛里满是凶光。蓝花趁机往许光建身后躲，女人的肩膀在发抖，攥着他衣角的手指冰凉：“许医生，我……”
“先别说这个。”许光建把断桌腿横在身前，木头茬子扎进掌心，“你这骗子，拿本旧书就想换人家的传家宝？”
男人突然从腰后摸出把折叠刀，刀刃在手电筒光下闪着冷光：“少管闲事，不然连你一起收拾！”
许光建把蓝花往身后推了推，楼梯口的风灌进来，吹得他后背发凉。他想起蒙娇总说他爱多管闲事，可看着蓝花发红的眼眶，怎么也没法转身走——就像当初看见许光缩在炕角时一样，总觉得该做点什么。
蒙面人突然扑过来，折叠刀刺过来时，许光建侧身躲开，刀划破了他的袖口。他挥起断桌腿砸过去，正打在男人胳膊上，只听“嗷”的一声，折叠刀掉在了地上。
“快跑！”许光建提醒蓝花的往楼梯口跑，蓝花的手心里全是汗，冰凉冰凉的。
那男人并没有跑，而是咒骂声，还有东西砸在地上的脆响，对蓝花一步一步的逼近。
许光建他知道，那本从盒子里掉出来的旧书，说不定藏着比千年雌灵芝更重要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