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被触及伤痛的哀戚与茫然,她轻轻摇头,语气带着几分苦涩与自嘲:
“表哥他……走得突然,除了这身无法掌控的内力,并未留下只言片语。
或许……他对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妹,也并非全然信任吧。”
她恰到好处地示弱,将问题抛了回去,同时暗示自己“孤立无援”的处境。
宫尚角沉默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映着她纤细脆弱的身影,却看不出是否相信了她的说辞。
他没有追问,只是道:“大战在即,角宫亦非绝对安全之地。后山有处隐秘……”
“我不去。”上官浅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坚决。
她迎上宫尚角微讶的目光,眼中泪光点点,却又燃着一簇不屈的火焰,
“先生,我是孤山派的人,我的亲人皆死于无锋之手。如今大敌当前,我若龟缩于后山,苟且偷生,他日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爹娘和表哥?我宁愿战死,也不要那样活着!”
她这番话,七分真,三分演。孤山派的血仇是真的,不愿完全受制于人、想要亲自参与这场博弈的心思也是真的。
唯有将自己置于险地,才能更好地观察,更灵活地动手,也才能……在关键时刻,攫取最大的利益。
宫尚角凝视着她,看着她眼中那混合着悲伤、仇恨与倔强的光芒,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同样背负着血海深仇、在尸山血海中挣扎求存的自己。
他明白那种心情,那种宁愿玉石俱焚也不愿苟且偷生的决绝。
良久,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审视:
“既如此,随你。但切记,量力而行,不得擅自行动。”
这算是默许了她留在前线的要求。
“谢先生。”上官浅低下头,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
就在这时,浴池方向传来淅淅索索的穿衣声,以及宫远徵略带别扭的嘟囔。
很快,换了一身干净衣袍、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珠的少年重新走了出来。
他脸上依旧带着沐浴后的红晕,眼神有些躲闪,不敢直视上官浅,只快步走到书案前,拿起另一朵出云重莲,塞到宫尚角手里,语气硬邦邦地催促:
“哥,你快服下!我去外面守着!”说完,也不等宫尚角回应,几乎是逃也似的又冲出了书房,仿佛多待一刻都会让他回想起刚才的窘迫。
宫尚角看着手中那朵流光溢彩的莲花,又看了看弟弟仓皇逃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不再犹豫,将出云重莲服下。
与宫远徵排毒时的激烈反应不同,宫尚角服用后,周身气息只是变得更加沉凝内敛,仿佛浩瀚深海,波澜不惊,唯有眼底偶尔掠过的精光,显示着他内力正在发生着质的变化。
上官浅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闭目调息,感受着那无形中愈发强大的压迫感,心中计算更甚。
宫尚角实力越强,宫门在与无锋的对抗中胜算越大,但对她而言,掌控局面的难度也相应增加。
待宫尚角缓缓睁开眼,眸中神光湛然,显然收获不小。
他看向上官浅,将最后那朵出云重莲推向她。
“你的。”
上官浅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药,心脏狂跳。她想要,无比想要!
这不仅能提升功力,更能增加她在未来乱局中的生存资本。
但……她不能表现得太过急切。
她脸上露出惶恐与推拒:“先生,这太珍贵了!还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吧,或者……留给宫门更需要的人。我……我实在受之有愧……”
“服下。”宫尚角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你需要力量自保。”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依旧有些苍白的面色。
“我不希望看到你出事。”
这句话,比起命令,更像是一种……变相的承诺与关心。
上官浅指尖微颤,终是伸手,接过了那朵冰冷的、却仿佛蕴藏着无限生机的莲花。
在宫尚角的注视下,她缓缓将出云重莲服下。
温润磅礴的力量在体内化开,滋养着她因为半月蝇和强行接收宫唤羽内力而有些受损的经脉,巩固着她体内宫唤羽传来的内力,甚至隐隐推动着她原本的修为向上攀升。
她脸上泛起健康的红晕,眼眸愈发明亮,周身气息都变得圆融了几分。
她闭上眼,感受着这份强大的力量,心中一片冰冷与火热交织。
力量,她终于得到了更强大的力量!
睁开眼时,她眸中水光潋滟,带着感激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野心,望向宫尚角:“多谢先生。”
宫尚角点了点头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缓缓开口:“出云重莲虽好,但外力终究是外力。”
上官浅走到他身侧,柔声道:“浅浅明白。先生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绝不会成为先生的拖累。”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也会……尽力协助先生,守护宫门。”
宫尚角侧头看了她一眼,夜色中,她的眼眸亮得惊人,里面仿佛盛着万千星辰,也藏着深不见底的秘密。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
他知道,前路艰险,而这个女人,是他亲手放入棋局的变数。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而上官浅,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和生机,唇角在宫尚角看不见的地方,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势在必得的弧度。
她恭敬地行了一礼,退出了书房。
书房外的回廊,夜风带着凉意拂面,让她因力量暴涨而有些躁动的气血稍稍平复。
她正准备返回自己的厢房,却在转角处,看到了那个倚靠在廊柱上的身影。
宫远徵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墨色常服,湿漉漉的头发随意披散着,发梢还在滴水,落在青石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他抱着手臂,微微低着头,似乎正盯着自己的鞋尖出神,连上官浅走近都未曾察觉。
上官浅脚步微顿。
似乎是听到了她极轻的脚步声,宫远徵猛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