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婉儿，凤凰殿大学士、凤凰总令使、总督绣衣卫事、提督内廷禁军事。
女帝第一心腹大臣。
从不与任何外臣有私下交往，其座驾更是除了女帝之外，无人能登。
今日，却为这位新晋的吴国公破了例。
这其中蕴含的意味，足以让在场每一个在官场沉浮多年的老油条，想上三天三夜。
“你们先随父亲回府，等我回来。”
李奕转向沈挽月和柳知絮，低声吩咐道。
“嗯。”
沈挽月点点头，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是对自家夫君百分百的信赖。
“夫君放心。”
柳知絮则行了一礼，举止得体，温婉柔顺。
李奕不再多言，转身在无数复杂的注视下，坦然地登上了黄婉儿那华丽的马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探究。
马车缓缓启动，汇入那条由金山银海组成的长龙，朝着神凰城的方向行去。
而长公主朱璎，则在宫女的搀扶下，默默地登上了自己的銮驾，透过车帘怔怔地望向李奕离去的方向。
……
马车内，熏着顶级的龙涎香。
车厢宽敞，足以容纳七八人，此刻却只有李奕与黄婉儿相对而坐。
黄婉儿亲自为李奕斟了一杯热茶，动作优雅，无可挑剔。
“吴国公，这是陛下特赐的‘云顶雪芽’，尝尝看。”
“有劳。”
李奕接过茶杯没喝，只是放在手边。
“国公爷可要听听，金銮殿上，那场闹剧的详细始末？”
黄婉儿开门见山。
“黄相请讲。”
李奕做了个请的手势。
黄婉儿便将七日前金銮殿上的“逼宫”事件，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从户部尚书秦素云哭穷，到御史大夫张镜徽发难，再到柳时言声泪俱下地哭诉。
最后长公主朱璎亲自下场，率百官胁迫。
她的叙述很平静，不带任何个人情绪。
“……柳时言被拖入诏狱的当晚，就全招了。”
黄婉儿顿了顿，继续说道：
“据他交代，是长公主殿下许诺，只要他带头弹劾，救出柳若妍以及王虹等人，他的前途不可限量，未来可入主中枢。”
“呵呵。”
李奕轻笑一声。
这套路，还真是没什么新意。
“到最后，这柳时言哭喊着，说我们吩咐什么，他都愿意配合当证人，戴罪立功。”
黄婉儿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陛下让我将他带来，由你心意发落。”
“陛下圣明。”
李奕端起茶杯，轻轻抿一口，茶香清冽。
他放下茶杯，话锋却陡然一转，脸上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
“说起来，此去江南，倒是听了不少关于我跟黄相的传闻。”
“哦？说来听听！”
黄婉儿抬起头，似乎来了兴趣。
“江南坊间传言，说我李奕之所以能平步青云，全赖黄相在陛下面前美言。”
李奕说得一本正经，仿佛真的在为这些流言蜚语而苦恼。
“更有甚者，说我乃黄相选定的面首，或是早已私定终身……”
车厢内的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黄婉儿愣了一下，随即用衣袖掩住口，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轻笑。
“咯咯咯……”
她笑得花枝乱颤，那平日里端庄持重的模样荡然无存，平添了几分属于女人的妩媚。
“竟有此事？这倒是婉儿的荣幸了。”
她那双漂亮的凤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李奕。
“若吴国公当真不嫌弃婉儿乃蒲柳之姿，又不介意我年长几岁，我倒是也颇为欣赏国公的年少有为，英武不凡呢。”
好家伙！
“这女人，不仅没被自己吓到，反而顺着杆子往上爬，直接把皮球踢了回来！”
李奕心中暗赞一声。
他装作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黄婉儿。
一身绯色官袍，也难掩其窈窕有致的身段。
年过三十，肌肤却依旧白皙细腻，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只在她身上沉淀出成熟的风韵，而非沧桑的痕迹。
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尤物。
“黄相说笑了。”
李奕收回视线，一本正经地拱了拱手。
“黄相才学冠绝大周，为陛下分忧，为国朝尽瘁，乃是我大周真正的擎天玉柱，李奕一介武夫，怎敢高攀？”
他先是一通彩虹屁，将对方捧得高高的。
紧接着，又露出一副后怕的表情，压低了嗓子。
“再说了，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以为我要挖她的墙角，只怕明日就要提着刀，追杀我到天涯海角。”
“噗嗤！”
黄婉儿忍不住，又一次娇笑出声。
她被李奕这番无赖又机智的回答给逗乐了，伸出纤纤玉指，虚点了点他。
“你呀你，真不知是该说你胆大包天，还是说你这张嘴，能把死人说活了。”
“全天下，敢拿陛下开玩笑的，恐怕也只有你吴国公一人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在这番玩笑话中，变得愈发融洽与轻松。
李奕很清楚，刚才那番对话，既是试探，也是一次彼此立场的交锋。
他若真是个被胜利冲昏头脑的毛头小子，顺着她的话应承下去，那便落了下乘。
与聪明人打交道，总是愉快的。
笑过之后，黄婉儿整理了一下衣袍，重新恢复了那副干练沉稳的模样。
“国公爷放心，这些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不过是些宵小之辈，用以离间陛下与国公信任的拙劣伎俩罢了，陛下从未放在心上。”
她顿了顿，话里有话地补充道：“陛下真正看重的，是国公爷的才能，和忠心。”
“我明白。”
李奕点点头。
他知道，这场关于“绯闻”的试探，到此结束了。
接下来，该谈正事了。
果然，黄婉儿从袖中取出一份薄薄的卷宗，递了过来。
“这是陛下让我转交给你的。”
李奕接过打开，上面只有寥寥数行字。
“先帝崇宁二十一年，时镇北军破虏都尉正妻林氏，突发急病，暴毙于长宁宫……”
李奕的瞳孔骤然一缩，脸上温和的笑意瞬间褪去。
长宁宫，是圈禁犯错妃嫔的冷宫。
他母亲作为三品武官家眷，绝不该涉足的皇家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