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有几分小聪明,登不得大雅之堂。”
柳知絮嘴上应答,手上神色自若地又翻出了一封信。
一目十行看完后,她微微一笑,“夫君,刑部尚书孙锐的亲笔,沈家的大案想要请教你,这是上午送来的。”
“嗯?怎么说?”
李奕眉毛一挑。
柳知絮放下手中的卷宗,“孙尚书说,为了这个案子,她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合眼。”
“沈家上下,无论是沈千秋,还是沈欢、沈心韵这些,嘴巴都跟铁铸的一般,什么都问不出来。”
“陛下那边下了死命令,三天之内必须要有结果。”
“孙大人看着按如今的进度,只怕无法办到,这才厚着脸皮想来求见请教。”
李奕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我这又不是许愿机……”
正说着,管家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躬身禀报:“老爷,夫人,刑部尚书孙锐大人求见。”
李奕和柳知絮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说曹操,曹操到。”李奕摆了摆手,“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顶着两个硕大黑眼圈,面容憔悴的刑部尚书孙锐走了进来。
她一进门,看到悠闲喝着茶的李奕,再看看旁边精神奕奕的顾无双,和目不斜视的柳知絮,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下官孙锐,见过吴国公,见过夫人。”
孙锐顾不上寒暄,直接长揖到底,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孙大人不必多礼,坐。”
李奕指了指下方的椅子。
“谢座!”
孙锐拱拱手,一脸苦涩地坐下:“国公爷,下官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李奕放下茶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孙大人有话直说。”
“是沈家的案子!”
孙锐急得直搓手,“那沈家上下,一个个都是滚刀肉!无论用什么法子,就是不开口!”
“沈千秋推说自己年老昏聩,一问三不知。沈玉茹哭哭啼啼,说她两月前不小心中毒,最近才修养的勉强可以下地行走。”
“至于沈欢和沈心韵那两个,更是油盐不进,哪怕严刑拷打,也死活不认勾结草原王庭之事。”
“眼看这么下去,别说三天,就是三月都难得到结果,下官是真没办法了……”
孙锐说得声泪俱下,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静静地听完的柳知絮,忽然开口道:“孙大人是想让我家夫君,给你一把‘尚方宝剑’?”
此言一出,孙锐的哭诉声戛然而止。
她猛然抬头,惊愕地看着柳知絮,以及面色平静的李奕。
“孙大人,我家夫人说的没错,你不是没办法,是既要又要。”
李奕幽幽开口,“你想要的,也不是什么具体的法子。”
“而是想让我点头,让你能名正言顺地用当初我对付柳时言的那套法子,去炮制一份沈家的认罪书,给陛下一个交代。”
“成了,这功劳是你的,中间出了什么岔子,黑锅有我顶着,这算盘不可谓不精啊?”
孙锐的脸色由红转白,又变得铁青。
“下官……不敢!”
她的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你如何盘算的,自己心里清楚。”
李奕放下茶杯,语气转冷,“我与你素无多少交情,凭什么,我要为你担这个干系?”
“我……”
孙锐张口结舌,下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是啊!
吴国公如今权势滔天,圣眷正浓,自己一个刑部尚书,在人家眼里算得了什么?
想让别人帮忙背锅,凭李奕善么?
简直是痴人说梦!
孙锐今天来,本就是走投无路下的病急乱投医。
下意识认为李奕若顾全大局,这样的“小事”就会捏着鼻子认了。
现在看来,她是想当然了。
书房内的气氛,一时之间降到了冰点。
孙锐站在那里,只觉手脚冰凉,深深的无力和恐惧感将他笼罩。
“扑通”一声。
她双膝一软,竟直接跪了下去。
“吴国公!”
孙锐抬起头,眼中满是决绝,“下官愚钝,不知天高地厚,还请国公爷恕罪!”
“从今往后,我孙锐,愿惟国公爷马首是瞻,但凭驱策,绝无二心!”
这一跪,她彻底放弃侥幸心理,将自己的身家性命赌上进行投效。
李奕看着跪在地上,汗如雨下的孙锐,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
“孙大人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他亲自上前,将孙锐扶了起来,“都是为陛下办事,何必行此大礼。”
“知絮。”李奕转头看向柳知絮。
“夫君。”柳知絮立刻会意。
“你辛苦一趟,陪孙大人去刑部大牢走一圈。”李奕吩咐道。
“是,夫君。”
柳知絮没有任何犹豫,点头应下。
孙锐大喜过望:“多谢国公爷!”
李奕继续说道:“把小红小双也带上,让她们跟着照顾好你。”
“好。”
柳知絮点头。
很快,换了一身干净侍女服的顾清阑,兴奋不已的小红,与随行的国公府护卫一起来到了大门处。
“孙大人,请吧。”
柳知絮对着孙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神态从容,气度俨然。
孙锐能躬身领命,一行人的车驾,浩浩荡荡地赶往刑部。
刑部大堂。
重要人犯的审讯仍旧在进行着。
当刑部官员并不陌生的柳知絮,在孙锐的陪同下走进大牢时。
官员和狱卒们面面相觑,并没有接到协助审案的旨意的他们,对这位国公夫人大驾光临的原因摸不着头脑。
顾清阑走在这条长长的甬道上,闻着那刺鼻的气味,听着从两边牢房传来的呻吟和咒骂,眉头紧紧皱起。
她行走江湖,杀过人,见过血,但这种却还是第一次踏足这代表着国家暴力机器的阴森之地。
柳知絮面色没有丝毫变化,走了一圈后。
一行人回到了刑部大堂。
孙锐吩咐人搬来一张椅子,安放到了主案旁边。
柳知絮款款坐下。
然后,她便开始闭目养神。
侍女小红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家夫人。
顾清阑则完全无法理解其中深意。
“提审人犯!”
随着孙锐的一声令下。
受到短暂影响的审案流程再度恢复。
主要人犯沈千秋,沈欢一行被提出来,照例询问。
不过,这一次有所不同的,是孙锐仿佛也不再着急,稳坐钓鱼台般游刃有余。
只要不愿意配合的,都是又让带回去。
一炷香后。
柳知絮睁开了眼睛。
“孙大人。”
她声音清脆,“我该回去了。”
“好!多谢夫人鼎力相助!”
孙锐点点头,恭敬一礼道。
“多谢夫人!”
旁边的刑部官员不知道自家主官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也是随大流地起身施礼道谢。
“嗯。”
柳知絮站起身,由小红快步上前帮忙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后,便不再停留,转身向外走去。
当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后。
完全站直的孙锐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来人,取笔墨纸砚!将沈家一案的卷宗拿来!”
她对着身边的心腹官吏,沉声下令:“把我们已经掌握的证据,都写上去!至于那些他们抵死不认的细节……帮给他们补全了!”
“然后,让涉及到的沈家所有人,挨个画押!”
“本官已从吴国公处核实了案情细节!容不得他们抵赖!”
刑部官员们,你看我我看你,头脑灵光的想起了当初同样在这里,吴国公李奕审讯柳时言,帮对方写认罪书的经过。
再联想刚刚吴国公夫人的奇怪表现,很快便反应过来这其中代表的含义。
熬了一个通宵的疲惫似乎瞬间远去,皆是兴高采烈地摩拳擦掌,轰然应诺道。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