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使者那石破天惊的指认,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端亲王苦心经营的一切,精心编织的“天命所归”的谎言,在赤裸裸的卖国铁证和敌国使者的亲口指认下,彻底崩塌,碎成了齑粉!
广场上沸腾的愤怒如同实质的浪潮,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神。
那些原本慑于端亲王淫威、或心怀观望的官员,此刻脸上只剩下震惊、鄙夷和难以言喻的耻辱感。
他们效忠的、甚至准备跪拜的“新君”,竟然是一个为了私欲不惜割地卖国的国贼!这比单纯的谋逆更令人发指!
“无耻之尤!”
“与禽兽何异!”
“我等羞与为伍!”
几名白发苍苍的老臣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祭坛上的端亲王破口大骂,甚至有人当场脱下官帽,狠狠掷在地上!
而原本被端亲王视为依仗的五千禁军,此刻也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和动摇。
士兵们大多来自大渝各地,不少人祖籍就在北境。
割让三城?那意味着他们的家乡将沦为异族铁蹄践踏之地!
意味着他们的父老乡亲将沦为亡国奴!这份冲击,远比对“谋逆”的认知更加直接和惨痛!
“他……他真要把雁回关卖了?”一个年轻的禁军士兵喃喃自语,握着长枪的手在发抖,看向端亲王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
“我爹娘还在朔风城……”另一个士兵脸色煞白,声音哽咽。
“我们……我们在保护一个卖国贼?”这样的念头一旦滋生,便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原本坚固的军阵,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松动和骚动。许多士兵下意识地后退,与身边的同伴拉开距离,眼神惊疑不定地扫视着周围。
禁军统领赵贲此刻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跳。
他是端亲王的心腹死忠,但也并非毫无家国概念。
北狄使者的话和那本刺眼的账本,同样狠狠冲击着他。
尤其是看到手下士兵那动摇、愤怒甚至绝望的眼神,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军心,散了!
“稳住!都给老子稳住!”赵贲挥舞着佩剑,试图弹压骚乱,声音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虚浮,“别听他们妖言惑众!保护王爷!违令者斩!”
他色厉内荏地咆哮着,但效果甚微。士兵们看向他的眼神,也充满了怀疑和抗拒。
就在这时!
“噗通!”
一声沉闷的响声,在混乱的广场边缘显得格外清晰。
只见一名身着副将铠甲、身材魁梧的中年将领,猛地单膝跪地!
他正是禁军副统领,姓陈,并非端亲王嫡系,一直对端亲王所为心存疑虑,此刻亲眼目睹了这惊天丑闻,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被彻底击碎!
他猛地扯下头盔,露出一张方正刚毅、此刻却写满悲愤的脸,朝着皇宫大殿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声高喊:
“陛下!末将陈锋!被奸人蒙蔽,误助逆贼!今幡然醒悟,愿弃暗投明,重归陛下麾下!万死以赎前罪!请陛下主持公道,诛杀国贼!”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在混乱的广场上炸开,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这一跪,如同点燃了燎原的星火!
“噗通!”
“噗通!噗通!”
如同连锁反应,越来越多原本立场摇摆的禁军军官和士兵,纷纷丢下武器,朝着皇宫大殿的方向单膝跪倒!
“末将(属下)愿归顺陛下!诛杀国贼!”
“我等愿归顺陛下!”
呼喊声起初还有些零散,但迅速汇成一股洪流,响彻云霄!
原本包围着百官和百姓的禁军阵线,如同雪崩般迅速瓦解!
成片成片的士兵跪倒在地,黑压压的人群如同倒伏的麦浪,场面蔚为壮观!
赵贲和他身边仅剩的百余名死忠,瞬间被孤立出来,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几叶扁舟!
他们惊恐地看着周围跪倒的同袍,看着那些指向他们的、充满鄙夷和愤怒的目光,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绝望感油然而生。
“你……你们……反了!都反了!”赵贲气得浑身哆嗦,佩剑胡乱挥舞着,却根本无法阻止这崩溃的浪潮。
端亲王站在祭坛顶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禁军”如同融化的冰雪般瓦解,看着那些跪倒的身影,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归顺皇帝”的呼喊……巨大的失败感和众叛亲离的绝望彻底吞噬了他!
他苦心孤诣谋划多年,收买人心,培植党羽,自以为掌控一切……到头来,竟落得如此田地!
被自己倚重的军队背叛!被自己勾结的异族出卖!被自己视为蝼蚁的百姓唾骂!
“不——!朕才是皇帝!朕才是天子!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叛徒!逆贼!”端亲王彻底疯狂了,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双目赤红如血,状若疯魔!
他猛地从宽大的龙袍袖中再次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这是他最后的底牌!
他如同濒死的野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扑向离他最近、吓得瘫软在地的一名礼部侍郎!
“都给朕陪葬吧!”端亲王面容扭曲,匕首闪烁着死亡的寒光,狠狠刺向那官员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