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龙溪的水面还泛着未散的涟漪,淡蓝色的光点在水面上轻轻跳动,像撒了一把碎钻。这些光点落在岸边的草叶上,草叶立刻泛起莹润的光泽,连枯萎的叶片都抽出了嫩绿色的新芽。
林嫚砚刚把陈怀夏背到岸边的平地上,就听见水底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原本清澈的溪水突然变得浑浊,墨绿色的漩涡在中央打转,漩涡中浮现出无数张痛苦的人脸,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水底钻出来。
“不好,她还没走!”林嫚砚赶紧把陈怀夏安置在草丛里,从腰间抽出桃木剑。
剑身被月光照得发亮,上面刻着的符咒隐隐发光,符咒间流淌着细小的红光,这是父亲林哲亲手为她打造的,剑柄处还缠着她小时候编的红绳,如今红绳已经有些褪色,却承载着无数回忆。
她握住剑柄的瞬间,红绳突然亮起,与剑身上的符咒呼应,发出温暖的光芒。
陈怀夏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她按住肩膀:“你乖乖躺着,这事儿我来处理。”
他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渗血,血珠滴落在草地上,竟让枯黄的野草开出了细小的白花。他脸色白得像张纸,嘴唇干裂得厉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喘息,胸口的阳玉佩却在隐隐发烫,护着他最后一丝气力。
“别硬撑……”陈怀夏抓住她的手腕,指腹蹭过她胳膊上还未完全消退的黑色纹路,那些纹路像是活物般缩了缩,“河妖真身未灭,结界破碎时会有反噬,你千万小心。”
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塞给她,“这是老郎中给的鹰眼石粉末,关键时刻能救命。”
布包刚打开,里面的粉末就自动漂浮起来,在空气中形成一道细小的光带。
林嫚砚刚把布包收好,水底的漩涡就猛地炸开,河妖的身影从水里窜了出来,蛇尾在空中甩动,带起漫天水珠。水珠落地后竟化作一只只黑色的小蛇,在地上快速爬行。
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惨白,脖颈处的勒痕变成了深紫色,像是有无数条细线勒在上面,手里的黑色令牌已经布满裂痕,却依旧散发着浓烈的黑气,黑气中隐约能看见无数只小手在抓挠。
“你们毁我结界,断我根基,我要你们偿命!”河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墨绿色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林嫚砚手里的破界玉佩。
随着她的嘶吼,双龙溪的水面再次升起结界,这次的结界比之前更加厚实,紫色的雾气中夹杂着黑色的丝线,像是无数条小蛇在里面游动,雾气里还传来孩童的啼哭声,听得人心里发毛。
破界玉佩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从林嫚砚手中挣脱,悬浮在空中。阳玉佩也跟着飞了起来,两块玉佩在半空中盘旋,红金两道光芒交织成一张光网,朝着结界罩了过去。
光网所过之处,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冰晶,冰晶落地后化作闪烁的光点,光网碰到结界,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紫色雾气被光芒蒸发,露出里面的黑色丝线,那些丝线碰到光芒就化作黑烟,发出凄厉的尖叫。
“就是现在!”陈怀夏大喊一声,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抓起身边的勘探锤往结界扔去。勘探锤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锤头的火星与玉佩光芒相遇,竟化作一只火鸟,鸣叫着冲向结界。火鸟正好砸在结界的中心位置,结界猛地一颤,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痕,裂痕中渗出淡蓝色的光芒,落在地上就长出了青翠的苔藓。
林嫚砚立刻掏出鹰眼石粉末,朝着裂痕撒去。粉末碰到裂痕,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光芒中浮现出无数符文,符文钻进裂痕,让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很快就变成了一张蛛网,遍布整个结界。
无数细小的光点从裂痕中渗出,像是结界在哭泣,光点落地后竟汇聚成小小的溪流,朝着双龙溪的方向流去。
破界玉佩突然加速旋转,红光暴涨,像一颗小型太阳,狠狠地撞在结界的裂痕上。“轰隆”一声巨响,结界上的蛛网裂痕彻底炸开,无数碎片从空中飘落,像是破碎的琉璃。
这些碎片在空中化作一只只蓝色的蝴蝶,围着林嫚砚飞舞。河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被光芒笼罩,青鳞一片片剥落,每一片鳞片落地后都化作黑色的灰烬,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躯体,躯体上竟长着无数只眼睛,此刻都在流着血泪。“给我碎!”
林嫚砚想起父亲教她的剑法,左脚在前,右脚在后,双手紧握桃木剑,将全身力气都灌注在剑尖上。
父亲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出剑要快、准、狠,心无杂念,方能克敌制胜。”她深吸一口气,剑身上的符咒突然亮起,与破界玉佩的红光呼应,形成一道光柱。她朝着结界的最大裂痕刺了过去,剑光划过之处,空气都在颤抖,激起一圈圈光纹。
桃木剑刚碰到裂痕,破界玉佩的红纹就顺着剑刃延伸,在剑身上形成一道红光。
林嫚砚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顺着剑身传来,涌入结界之中,这股力量让她眼前浮现出无数画面:先祖们在双龙溪畔祭祀的场景,姥姥说的那个孩子在龙王爷庙前哭泣的模样,还有父亲教她练剑时的耐心指导。结界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裂痕越来越大,淡蓝色的光片像雪花般从空中飘落,落在地上就化作水汽消失了,水汽升腾间竟形成了一道小小的彩虹。河妖见状,愤怒地喷出一口黑水,朝着林嫚砚射了过来。黑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刺鼻的腥臭味,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眼看就要落在林嫚砚身上,周围飞舞的蓝色蝴蝶突然聚集起来,形成一道光盾,挡住了黑水。
“小心!”陈怀夏猛地扑过来,挡在林嫚砚身前。黑水虽然被光盾挡住了大部分,却还是有几滴溅在了他的后背上,衣服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大洞,皮肉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黑烟。
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后背的伤口处却亮起阳玉佩的金光,金光护住了他的要害,让腐蚀没有继续蔓延,他依旧死死地挡在她身前,没有后退半步。
“陈怀夏!”林嫚砚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手里的桃木剑刺得更用力了。
破界玉佩的红光越来越亮,桃木剑上的红纹也越来越清晰,结界的碎裂声越来越密集,很快就布满了整个结界。结界中那些黑色的丝线开始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像是在为河妖的灭亡奏响哀乐。
河妖的惨叫声越来越凄厉,身体上的鳞片剥落得越来越快,黑气也越来越淡。
她看着不断破碎的结界,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不甘:“我不甘心……我死得好冤……为什么没人相信我……”
她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身体开始变得透明,透明的身体里竟浮现出当年被捆绑的画面,无数村民的身影在她周围指指点点。
就在这时,结界发出最后一声脆响,彻底碎裂开来。淡蓝色的光片如倾盆大雨般从空中飘落,照亮了整个双龙溪。
光片落在水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涟漪中浮现出河妖生前的模样——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姑娘,正坐在溪边洗衣服,笑容明媚。
破界玉佩和阳玉佩在空中盘旋一周,飞回林嫚砚和陈怀夏手中。红光和金光渐渐黯淡,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却比之前更加温润。河妖的身影在光芒中彻底消散,只留下一声悠长的叹息,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双龙溪的水面恢复了平静,清澈见底,能看到水底的鹅卵石和游动的小鱼,鱼群身上竟泛着淡淡的蓝光。
空气中的甜腥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新的草木气息,让人闻着心旷神怡,溪边的野花也在瞬间绽放,五颜六色,美不胜收。
林嫚砚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陈怀夏,他的后背已经被腐蚀得不成样子,血肉模糊,看得人触目惊心。但在阳玉佩的光芒笼罩下,伤口处已经开始结痂。
“你怎么样?撑住,我们马上回城隍庙找老郎中。”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小心翼翼地撒在他的伤口上,药粉碰到伤口,竟冒出金色的烟雾,让伤口的疼痛减轻了不少。
陈怀夏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小伤……你看,结界破了……水……水流很快就会通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睛也开始发直,显然是失血过多加上毒素侵袭,快要撑不住了,胸口的阳玉佩却突然亮了一下,给他注入了一丝气力。林嫚砚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滴在陈怀夏的伤口上。
泪水与金疮药混合在一起,竟发出淡淡的红光,让伤口的愈合速度加快了些。
她赶紧擦干眼泪,背起他往石头城子古城的方向走去。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在地上晃晃悠悠,影子周围还萦绕着淡淡的红金光晕。
刚走出没几步,林嫚砚就发现地上的淡蓝色光片开始聚集,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影。人影渐渐清晰,是个穿着蓝布褂子的小男孩,手里紧紧攥着块血玉碎片,正是姥姥说的那个孩子。
他朝着林嫚砚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然后化作一道红光,融入破界玉佩之中。玉佩上原本模糊的纹路变得清晰起来,隐约能看到一个小男孩的轮廓。
玉佩突然变得温暖起来,林嫚砚感觉到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流遍全身,胳膊上的黑色纹路彻底消失了,连之前的疲惫感都一扫而空。
她惊喜地看着玉佩,红纹比之前更加清晰,中间的缺口也不见了,变得完整无缺,玉佩里仿佛有水流在轻轻晃动。“谢谢你,孩子。”
林嫚砚在心里默默说道,加快了脚步。她能感觉到陈怀夏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心里更加着急,恨不得立刻飞到城隍庙。
脚下的路似乎也变得平坦起来,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托着她前进。路上的石子硌得脚生疼,林嫚砚的额头上渗出了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陈怀夏的衣襟上。汗水竟化作一颗颗细小的珍珠,滚落地上。
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越来越沉,每走一步都格外艰难,但她没有丝毫放弃的念头,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把他平安带回去。
就在他们快要走到石头城子古城的西门时,林嫚砚突然感觉背后一凉,像是有人在暗处盯着他们。
她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只有空荡荡的小路和摇曳的树影。
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恶意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浓,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路边的野草突然无风自动,朝着一个方向倒伏,像是在警示着危险。
她不敢再多做停留,背着陈怀夏快步走进古城。
城门处的民团看到他们,赶紧跑过来帮忙:“林姑娘,陈先生这是咋了?”
民团的火把照在他们身上,火光中竟看到无数细小的光点在围绕着他们飞舞。“他中了河妖的毒,快帮我找老郎中!”
林嫚砚急得声音都在发抖。民团不敢耽搁,赶紧前面带路,朝着城隍庙的方向跑去。一路上,古城里的灯笼突然都亮了起来,像是在为他们指引方向。
林嫚砚看着陈怀夏苍白的脸,心里暗暗祈祷:一定要没事,陈怀夏,你答应过我,这次不牺牲任何人,你自己也不能有事。她摸了摸怀里的破界玉佩,玉佩依旧温暖,像是在给她力量,玉佩里的水流声也越来越清晰,仿佛在回应她的祈祷。
然而,就在他们快要到达城隍庙时,林嫚砚突然发现陈怀夏的身体开始变得冰冷,呼吸也几乎停止了。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脚步不由得加快,朝着城隍庙飞奔而去。
就在这时,破界玉佩和阳玉佩突然同时亮起,两道光芒交织在一起,笼罩住陈怀夏的身体,他的脸色竟泛起了一丝红晕,但这红晕很快又消失了,让林嫚砚的心揪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