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头了望手小李子突然往船板上一蹲，手里的铜锣“哐当”砸在甲板上，嘶哑着嗓子喊：“姜团长！芦苇荡里有动静！黑影子在草里晃！”
望江崖古城民团团长姜小电，正蹲在船尾检查硫磺袋的绳结，听见喊声，猛地站起身。
他粗布短褂下摆扫过船舷边的避邪符，那淡黄色符纸绘着道家八卦纹，是云松道长派道童连夜送来的，此刻被江风掀得猎猎作响。
他往下游芦苇荡瞅去，只见青绿色的芦苇秆正往两边倒，露出三道黑黢黢的人影，手里的弓箭正对着船头方向。
阳光穿过芦苇叶的缝隙，在人影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却遮不住他们黑袍上绣着的诡异纹路，那纹路和上次在石头城子城外发现的邪符一模一样。
“快拿硫磺粉来！”姜小电扯着嗓子喊。
身后两个民团弟兄立刻抱来布包，撕开袋口就往船尾的铁盆里倒。硫磺粉遇上火折子“腾”地燃起黄烟，呛人的气味顺着江风往芦苇荡飘。
那三道人影果然往后缩了缩，其中一个还忍不住咳嗽起来，声音竟有些耳熟。
小李子趁机抄起弓箭，“咻”地射向离船最近的黑影。箭尖擦着对方的黑袍角飞过，黑袍下摆被划破，露出里面藏着的灰蓝色布料，那是陶赖昭民团的制服颜色！
“住手！别射了！”姜小电突然喊停，心里咯噔一下。陶赖昭的民团怎么会穿着黑袍？
他眯起眼仔细看，离船最远的那个人影身形佝偻，像是受了伤，手里的弓箭都握不稳。
“是赫秋？”姜小电试探着喊了一声。
那人影猛地一僵，缓缓抬起头，果然是陶赖昭古城民团团长何大磊手下的团员赫秋。只是他的脸上蒙着块黑布，只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
“姜团长……别过来……”赫秋的声音发颤。
另两个黑影也慢慢摘了黑布，竟是张大坤和刘夏。两人的手腕上都缠着黑色的绳结，绳结上还沾着未干的黑泥。
“我们被黑袍人抓了，他们往我们身上种了邪虫，要是不按他们说的来，邪虫就会咬心……”张大坤说着撸起袖子，手腕上的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看得人头皮发麻。
姜小电心里一沉，这才明白黑袍人的算盘。是想借陶赖昭民团的人来探路，要是真把他们杀了，不光会跟何大磊闹僵，还会让石头城子失去陶赖昭这个盟友。
“你们先上船，有话慢慢说。”姜小电让弟兄们把硫磺盆挪远些。赫秋三人这才慢慢走出芦苇荡，刚踏上船板就腿一软跪了下来，嘴里不停念叨：“他们还说，要是截不到物资，就把邪虫放进陶赖昭古城的井里，让全城的人都遭殃……”
陈怀夏这时划着小船过来，手里握着勘探锤。见是陶赖昭的人，他也松了口气。
林嫚砚跟在他身后，胸口的血玉微微发烫。她蹲下身，手指碰了碰赫秋手腕上的绳结。血玉突然发出微弱的红光，绳结上的黑泥瞬间变干脱落。
“这是邪祟的缠魂结，用清心草熬水擦就能解。”林嫚砚从怀里掏出一小捆清心草，“你们先熬水喝，能压着邪虫的性子。等回了陶赖昭，再让老郎中给你们彻底除根。”
赫秋接过清心草，眼圈通红：“多谢林姑娘！黑袍人把我们关在黑风谷的山洞里，还说要在月圆之夜，把溶洞里的邪祟运去石头城子，让城里的百姓都变成行尸走肉……”
这话让船上的人都变了脸色。
姜小电立刻让人把赫秋三人扶进船舱，叮嘱道：“你们先歇着。等到了陶赖昭，我跟何大磊商量，一定要把黑袍人的山洞端了！”
航行到未时，陶赖昭码头的轮廓终于露出来。何大磊正站在岸边来回踱步，见船队靠岸赶紧跑过来：“姜团长，赫秋他们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吗？早上出去探路就没影了！”
“他们在船舱里，被黑袍人抓了，还种了邪虫。”姜小电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何大磊气得直拍大腿：“这群龟孙子！敢动我的人！我这就带弟兄去黑风谷！”
“先别急。”林嫚砚拦住他，“黑袍人故意放赫秋他们回来，就是想引我们去山洞，说不定有埋伏。我们得先把物资运去黑风谷方向，再从长计议。”
何大磊这才冷静下来，让人把赫秋三人送到陶赖昭古城去治伤。他自己则指挥弟兄们卸物资。
硫磺袋往马车上搬的时候，姜小电特意让人垫了草席，生怕磨破袋子漏了粉。
老郎中跟在后面，手里攥着个布包，里面是给陶赖昭百姓带的清心草。他一边分一边念叨：“这草熬水喝能防邪祟气，你们也留些。最近黑风谷那边不太平，多提防着点，别让黑袍人把邪虫放进井里。”
申时刚过，马车就往陶赖昭古城以西的黑风谷方向赶去。姜小电让人把物资暂存到陶赖昭古城城西的临时仓库。沈含带着两个民团弟兄守在门口，手里的长矛杆在地上戳得咚咚响。
“姜团长，林姑娘他们已经先去黑风谷探溶洞了，临走前说让您清点完物资，就去城西仓库旁的屋子等消息。”沈含见姜小电进来赶紧迎上去，脸上还带着点担忧，“陶赖昭城里的王大爷刚才来说，昨晚看见有人在仓库附近晃，像是黑袍人的探子。”
姜小电点了点头，掏出账本开始核对：“硫磺二十袋，一袋不少。清心草十五捆，伤药五箱……都齐了。”
他把账本折好塞进怀里，又让人在仓库周围撒了圈硫磺粉：“多派两个人守着，别让黑袍人钻了空子。这些物资是守护石头城子的第一道屏障，要是没了，城里的百姓就危险了。”
与此同时，黑风谷西溶洞外，沈含正用长矛拨开半人高的杂草。草叶上沾着的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脚。
林嫚砚跟在后面，胸口的血玉突然微微发烫。她蹲下身，手指碰了碰地面的黑脚印。
那脚印比普通男人的鞋印宽，边缘还沾着些黑色的泥，闻着有股淡淡的腥气，和上次在石头城子城外发现的邪水味一模一样。更奇怪的是，脚印旁边还有些细小的爪印，像是某种小动物的，却比普通的老鼠爪印大了一倍。
“小心点，前面可能有陷阱。”林嫚砚站起身，往溶洞方向指了指。
陈怀夏立刻走到她身边，手里的勘探锤握得紧紧的：“我走前面，你跟在老郎中的前面，有动静我先顶着。”
他知道林嫚砚胸口的血玉一热就没好事，上次在昆仑墟就是这样，这次可不能让她再遇险。
老郎中跟在最后，手里拿着个药箱，里面装着清心草和解毒药。他嘴里还不停念叨：“要是遇到邪祟，先撒硫磺，别硬拼。咱们的首要任务是探清楚溶洞里的情况，给石头城子的百姓争取时间。”
离溶洞还有五十步远，林嫚砚突然停住脚。
溶洞旁的岩石上贴着张符纸，是剑霄道长画的预警符，此刻符纸边缘正慢慢泛红。
没等她提醒，符纸“呼”地燃起橙红色火焰。火苗蹿起半尺高，映得周围的岩石都发暗。火焰里还飘出些黑色的灰烬，落在地上竟慢慢聚成了个小虫子的形状，爬了两步就消失在草丛里。
“黑袍人就在里面，还养了邪虫。”林嫚砚压低声音，伸手摸向胸口的血玉。玉身的温度越来越高。
她看了眼陈怀夏，见他点了点头，才对沈含说：“别往里走了，你带两个弟兄在这儿盯着。我们去入口处采点石屑就撤。”
沈含刚把长矛插在地上，就听见溶洞里传来脚步声，还夹杂着“吱吱”的虫叫声。他赶紧把林嫚砚护在身后。
陈怀夏握着勘探锤往前迈了一步，却被林嫚砚拉住。她已经蹲在入口处，用小刀刮下些黑色石屑。石屑刚碰到刀刃就发出“滋啦”的轻响，像是在抗拒什么，还冒出些黑色的烟雾。烟雾散后，刀刃上竟多了道细小的划痕。
“撤！这石屑有问题！”林嫚砚把石屑包进布包，转身就往原路走。
溶洞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传来个沙哑的声音：“把石屑留下！不然让你们都喂邪虫！”
沈含带着弟兄们断后，时不时往身后扔些硫磺粉。硫磺粉落在地上竟响起“噼啪”的轻响，像是有东西在里面被烧到了。黑袍人的追袭声也渐渐远了。
回到陶赖昭古城城西仓库旁的屋子，老郎中立刻接过布包，把石屑倒在油灯下的瓷盘里。石屑在灯光下泛着暗光。
老郎中用银针挑了点，银针尖瞬间变黑，还冒出股黑烟。
“这邪力比石头城子城外的还重，跟你胸口的血玉是对着的。”老郎中抬头看林嫚砚，脸色凝重，“更邪门的是，这石屑里掺了邪虫的卵。只要遇到人的体温，卵就会孵化，钻进皮肤里啃食血肉。得用清心草裹着存，再撒上硫磺粉。不然邪卵孵出来，城里的人都得受影响。”
林嫚砚心里一沉，这才明白黑袍人为什么不拦着他们采石屑。是想借石屑把邪虫带进陶赖昭古城，再扩散到石头城子。她赶紧把布包重新包好，外面裹了三层清心草，又撒了些硫磺粉，才放在墙角的阴凉处。
姜小电这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刚写好的字条：“刚让人给石头城子送了信，说物资到了。你们探溶洞怎么样？能找到母石总库吗？”
陈怀夏把勘探锤放在桌上，把溶洞里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黑袍人养了邪虫，还在石屑里掺了卵，肯定是想往石头城子扩散。”
他看了眼林嫚砚，见她正盯着墙角的布包发呆。他知道她现在正为石头城子古城的百姓担忧。
“我看这么办。”姜小电蹲在桌边，手指在桌上画着路线，“明天让裴礼带弟兄去溶洞外的山上设伏，看看黑袍人到底有多少，顺便把他们养邪虫的窝端了。你们俩接着琢磨黑石碎片，说不定能找着溶洞的暗道，避开黑袍人的埋伏。另外，我再让人给石头城子送封信，让李团长多备些清心草和硫磺，在城里的井边撒上，防着邪虫扩散。”
林嫚砚点了点头，伸手摸向胸口的血玉。玉身的温度慢慢降下来。
她想起昨晚陈怀夏在马车上跟她说的话，说等找到母石总库，就陪她回石头城子，给阿禾姥姥和槐安槐生带些新鲜的清心草。
现在看来，这一天还得再等等。毕竟只有稳住了望江崖的邪祟和邪虫，石头城子的百姓才能真正安全。
夜里，林嫚砚坐在油灯下，把黑石碎片放在桌上。碎片和瓷盘里残留的石屑一靠近，就发出微弱的红光。碎片上的纹路也慢慢清晰起来，像是一张地图。
她刚想伸手去碰，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接着是“咚”的一声，像是有人摔倒了。
陈怀夏立刻站起身，手里的勘探锤已经握紧。他轻轻推开门，却见陶赖昭古城里的李大叔躺在地上，额头流着血，手里还攥着个布包。
“李大叔！你怎么了？”陈怀夏赶紧把他扶起来。李大叔睁开眼，虚弱地说：“我……我看见有人在仓库附近撒东西，像是黑色的粉末，就想过去看看。结果被人从后面打晕了……这布包是从那人身上掉下来的，里面是……是邪虫的卵……”
林嫚砚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些黑色的粉末，和石屑里的邪卵一模一样。她胸口的血玉突然发烫。粉末竟慢慢聚成了个小虫子的形状，刚想爬出来，就被血玉的红光灼伤，变成了灰烬。
“是黑袍人的内鬼！”林嫚砚沉声道，“他们早就把人安插进陶赖昭古城里了，就是想趁机在物资里掺邪卵，运去石头城子。”
姜小电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得知情况后气得直咬牙：“我这就让人把陶赖昭古城里的人都叫来，查清楚谁是内鬼！”
“别打草惊蛇。”林嫚砚拦住他，“内鬼肯定还没走远，我们可以设个圈套。假装要把物资运去石头城子，引他出来。”
陈怀夏也点头附和：“我去跟裴礼说，让他带弟兄在仓库周围埋伏。只要内鬼敢来，就把他抓了。”
众人商量好计划，李大叔被送去老郎中医治。林嫚砚则继续盯着黑石碎片。
碎片上的纹路此刻已经完全清晰，竟标出了溶洞里的一条暗道，直通母石总库。还在旁边画了个奇怪的符号，和上次在石头城子城外发现的邪符正好相反，像是能克制邪祟的符文。
这时，窗外传来一声狼嚎，接着是硫磺粉燃烧的气味。
陈怀夏立刻吹灭油灯，拉着林嫚砚躲到门后。
不一会儿，却听见裴礼的声音在门外喊：“抓住了！内鬼抓住了！是陶赖昭古城里的刘二！他身上还藏着邪卵！”
林嫚砚松了口气，摸了摸胸口的血玉。却在转身时，看见桌上的黑石碎片突然裂开一道缝。缝里渗出黑色的液体，滴在桌上竟慢慢汇成了石头城子古城的轮廓。轮廓里还有个红色的光点，像是邪祟的巢穴。
她刚想喊陈怀夏来看，那液体却瞬间蒸发，只留下一道黑色的痕迹。旁边还多了行小字，“月圆之夜，邪祟破城”。
林嫚砚心里一紧，看了眼窗外的月亮。还有三天就是月圆，要是再找不到母石总库，石头城子的百姓就真的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