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在床上躺了三天。
这三天里,萧寒独自承担了取水、狩猎和大部分杂务。小豆子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默默地帮着处理猎物的皮毛,将萧寒带回来的那些带着泥土的块茎仔细清洗干净,熬成稀薄的糊糊。
清心祛毒丸的药效确实显着,配合萧寒那精细的能量引导,老周的高烧彻底退去,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意识已经清醒,也能进行简单的对话。他看向萧寒的眼神,除了感激,更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复杂,那是对远超自身理解范畴力量的敬畏。
第四天清晨,老周终于能勉强靠着墙壁坐起来。他看着萧寒将最后一点兽肉干塞进行囊,准备出门,嘴唇动了动,终于将憋了几天的话问出了口:
“萧寒……你,你是不是打算去‘血爪’?”
萧寒系行囊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老周的脸上顿时没了血色,声音带着急切和恐惧:“不能去啊!那里……那里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我听说,进了‘困兽场’的人,十个里面能活着出来两三个就算运气好了!而且,‘脏指’汤姆就在那里管事,你之前得罪了‘水蜗牛’,他肯定会趁机下黑手!”
他的担忧情真意切。在巢穴底层居民的认知里,“血爪”格斗场是熔炉区最血腥、最黑暗的地方之一,是亡命徒和走投无路者最后的赌场,也是无数人生命的终点。
萧寒转过身,看着老周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眼神平静无波:“我知道。”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知道你还……”老周的话噎在喉咙里。他看着萧寒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没有年轻人常见的冲动和热血,只有冰封般的冷静和权衡。他忽然明白了,萧寒的决定并非一时兴起,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我需要资源。”萧寒补充了一句,算是解释,“更快。”
老周沉默了。他想起萧寒为了给他买药,拿出了珍藏的异兽材料;想起他那神乎其技的能量操控;想起他面对“水蜗牛”时展现出的狠辣与果决。这个年轻人和他们不一样,他有着更明确的目标和更强大的潜力,巢穴这潭死水,困不住他。
“那……那你千万小心。”老周最终只能干涩地叮嘱,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困兽场’也分等级,最开始……尽量挑低级场次,先熟悉规则……还有,别签长期契约,那是卖身契!”
这是他唯一能提供的、微不足道的经验。
“嗯。”萧寒再次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份好意。他看了一眼蜷缩在父亲身边,同样眼带担忧的小豆子,没再说什么,掀开脏兮兮的门帘,走了出去。
外面天色灰蒙,巢穴在晨曦中苏醒,带着一如既往的肮脏与喧嚣。但今日,萧寒的脚步不再仅仅局限于巢穴与熔炉区的固定路线。
他穿过熟悉的巷道,越过那条象征着混乱与秩序模糊边界的地带,径直走向熔炉区深处。越是往里,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狂热气息就越是浓重。最终,他在一座由巨大废弃锻造车间改造的建筑前停下。
建筑整体呈暗红色,仿佛被无数鲜血浸染过,入口处没有任何招牌,只有一个用粗犷线条喷涂在金属墙面上、狰狞滴血的利爪图案——这就是“血爪”格斗场。
尚未进入,震耳欲聋的声浪就已经混合着汗味、血腥味和劣质烟草的气息扑面而来。入口处有穿着简陋皮甲、眼神凶悍的守卫把守,审视着每一个进入的人。
萧寒缴纳了一枚杂币作为“观赏费”,低着头,随着人流走入其中。
内部空间极大,中央是一个被高强度铁丝网围起来的巨大擂台,擂台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污渍和些许碎肉。四周是层层加高的简陋看台,此刻已经坐满了大半,形形色色的人聚集于此,有衣着光鲜、带着护卫的下注者,有眼神麻木的常客,更多的是和萧寒一样、带着各种目的前来探询的底层异能者。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疯狂的躁动。台上,两名异能者正在殊死搏杀,一方是力量型的壮汉,另一方则是身形灵活、带着兽化特征的男子。鲜血飞溅,怒吼与观众的狂呼交织,构成一幅赤裸裸的暴力画卷。
萧寒没有关注台上的战斗,他的目光冷静地扫视着周围。他看到了悬挂在醒目位置的、用荧光涂料书写的规则和赔率表;看到了负责登记报名和签订契约的柜台,后面坐着几个面色冷漠的工作人员;也看到了通往后台和更深区域的、有重兵把守的通道。
他的感知悄然延伸,捕捉着周围零碎的对话和信息。
“……妈的,又输了!‘毒牙’那废物,看着厉害,三招就被撕碎了!”
“下一场,‘石像’对‘影猫’,赔率一赔三,赌‘石像’能撑过五分钟!”
“听说‘困兽场’新来了几个狠角色,有个小子直接用牙齿咬断了对手的喉咙……”
“……想报名?先去那边测异能等级,签了生死状再说……”
各种信息汇入脑海,拼凑出“血爪”格斗场最基本的运作模式。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道阴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不动声色地微微侧头,用眼角余光瞥去。只见在报名柜台附近,一个穿着相对整洁、手指却异常粗大、留着两撇油腻小胡子的中年男人,正眯着眼睛打量着他,嘴角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弧度。
那人身边,跟着两个气息不弱的护卫,其中一个,正是之前被萧寒在废弃排水区打断腿的“水蜗牛”成员之一,此刻正拄着拐杖,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他。
萧寒心中了然。
“脏指”汤姆。
麻烦的源头,果然在这里。
他没有回避那道目光,反而平静地与之对视了一秒,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仿佛只是随意一瞥,继续观察着擂台和周围的环境。
汤姆被他这平静的反应弄得微微一怔,随即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阴冷,他对着身边那个拄拐的手下低声吩咐了几句,手下连连点头,看向萧寒的眼神更加凶狠。
萧寒仿佛毫无所觉,他在人群中默默站了一会儿,将格斗场的布局、规则以及潜在威胁都记在心里,然后便转身,随着退场的人流,离开了这片喧嚣与血腥之地。
第一步,踩点完成。
接下来,就是决定何时,以何种方式,踏入这个名为“血爪”的角斗场了。风险与机遇,如同擂台上交织的鲜血与呐喊,清晰地呈现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