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齐鲁这个倒霉的可怜厂长，袁平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产业布局因势利导，当初钢铁二厂兴建的时候，光想着利用汝州发现的大煤矿资源。
谁曾想到那么恐怖的产量，竟然无法支撑漫平公司钢铁产业的扩张。
各种下游行业都需要煤炭这个核心能源供应。
国内多煤少油，石油一时半会儿是指望不上了，连煤炭资源都无法保证。
袁平把桌面上的文件推到一边，没有继续叫下一个访客。
他回想着记忆中为数不多的信息，煤炭啊！
晋，陕，察，奉，绥，热，北。
中直隶的煤炭资源都排不上号的。
如今奉天成了伪满地界，热河也是朝不保夕，察哈尔和绥远远在北疆，漫平公司能一窥端倪的只有晋，陕，北直三地了。
至于南直鲁鄂湘赣等地，离得近的已经把能收拢的产能刮了一遍，剩下的要么是产量小，距离远，归属复杂，要么就是有自己稳定的供销体系。
北直隶靠的近的煤矿主要就是井陉矿区，这个漫平公司已经拿下了合作协议。
再远的煤炭主产区就到了开滦矿务局了。
千里迢迢运煤到中都附近，那运费成本想象就头皮发麻。
外购煤炭可没有太多让利余地，经过铁路线也要交不少费用。
袁平摇了摇头放弃了这个骇人的想法。
其实还有一种方式就是把钢铁厂直接建到煤炭主产区附近。
这样就近生产出钢铁后再运回中都的成本就可以承受了。
只是这个方案在实际操作中还不如高价买煤呢。
这种地域性极强的重资产行业，如果没有一定的地方影响力和控制力，想要不亏钱都难。
去掉北直隶，剩下的就只有晋陕二省了。
交通虽然不算便利，但也基本通了铁路，煤炭资源足够丰富，甚至像铁矿一类的矿藏也颇为可观。
这么些年，由于远离沿海经济主区域，一些矿藏没有人愿意投资。
晋省还好一些，有个土财主经营的心气儿颇高，陕地就是完全放任自流了。
煤炭开采仅供自用。
不是不想挣大钱，实在是开采出来卖不出去啊。
陇海铁路线修修补补，到现在也只能说是勉强贯通到陕省边界，从煤矿产区到铁路主干线这一段儿的钱却能要了老命。
数百万的投资买什么不香？
修成铁路还得投资上百万到煤矿设备上。
一番折腾，可能就奔着千万级别预算去了。
放到南直北直这种地方当然是轻松应对，或者是中直鄂湘鲁这些地方，咬咬牙也也能想办法对付。
陕省地处西北，把甘，宁一块儿打包了，也不一定能凑出来这千万投资来。
买军火拉队伍这种关乎身家性命的事儿，都是抠抠搜搜的，何况这种不知道未来的实业投资。
打开地图，袁平在房间里一个人趴着嘀咕，一会儿拿着尺子丈量，一会儿拿着铅笔写写算算。
林妤进来把茶水换了两次，见他还是废寝忘食的样子，干脆就等在他身边。
也不出声打扰，只时不时的帮他调整一下地图和稿纸。
“洛阳啊！洛阳！”
在地图上看的时间越久，就越感慨，洛阳真的是个天选之地。
古时候制霸四方也就算了，到了现在还是拿捏在点睛之处。
如果汝许线向南北延伸，联通南阳洛阳，接入陇海线，那洛阳这个山川平原交汇的地方，就成了东西咽喉。
自有平原，周边的山区几乎汇聚了绝大部分种类的主要矿藏。
东西大通道贯穿而过，想绕都绕不过去。
漫平公司如果在这里兴建钢铁厂，陕晋甚至洛阳附近的煤炭都能够就近供应，铁矿石同样不缺。
另外还有让德意志人羡慕到腿软的稀有金属矿藏。
各种非金属矿藏也是种类丰富，储量喜人。
“可惜！可惜！”
袁平把铅笔拍在地图上，正是洛阳的位置。
作为战略要地，又是历史名城，袁平能看到这里的优势，其他人自然也不是傻子。
南直政府臭不要脸的迁到洛阳，眼下又屁颠屁颠儿的跑回金陵。
虽然是晃了洛阳民众一下，但洛阳的特殊地位还是一时间备受瞩目。
再加上洛阳有巩县兵工厂这个核心兵工产业。
敏感程度又拉上了一个台阶。
钢铁厂建在这儿，漫平公司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主要是怕有些人睡不着觉。
“林妤，你说我们上洛怎么样？”
接过林妤递过来的茶水，温度正好，袁平一口气饮了大半。
林妤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顺着袁平的视线，看着地图愣了一会儿才仿佛明白，上洛是什么意思。
“您是要在洛阳投资产业吗？”
“听说那边煤铁生意还可以。”
林妤现在对产业布局也不算陌生了，只是她还是不太明白袁平的意思。
所以也不好给出什么确切的建议来。
“汝州钢铁产能已经到了一个瓶颈，就算是鲁山和汝州再建六厂和七厂，也不能从根本上改变漫平公司的钢铁困局。”
“跳出去！”
“洛阳，西安，郑州，这一条线就是最佳的备选。”
虽然给出了几个地点，林妤知道洛阳才是袁平心心念念的首选。
她也顺着袁平趴在地图上，认真的看着那条短促但又无比重要的铁路线。
一连串的历史名城贯穿其上。
西安，洛阳，郑州，开封，商丘，徐州。
郑州以东几乎不用考虑，远离矿藏主产区，投资钢铁厂没有任何意义。
郑州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交通枢纽，四方交汇。
只是这个地方有利于贸易，却不一定有利于生产。
相对于袁平选定的原材料来源地，郑州的位置有些偏东了。
再看西安，这也是个好地方，钢铁厂建在这里，可以充分利用陕地的煤炭资源，离铁矿石产区也不算远。
人口基数和教育水平也勉强可以。
要说缺点，陇海线向西延伸到西安还得一点儿时间。
而且对于中直隶人来说，这里出关了。
心理感受上可能远了点儿。
再加上鱼龙混杂，各方势力交汇，并没有一个能够控制局面的核心力量。
当初的西北王冯远山，现在还在长城边上抗战呢。
安全形势不容乐观。
袁平的初心洛阳就好太多了，还在中直隶范围内，各方面条件都相当合适。
“您是担心金陵那边在洛阳的影响力吗？”
林妤想了半天，除了这个理由，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袁平面对如此优越的条件还如此犹豫了。
“要说起来，洛阳那边的主要产业，还是你们袁家当年拉扯起来的，现在倒是要避嫌了！”
这么直白的话，如果是以前，袁平肯定是会马上制止她胡说的。
只是现在袁平的心态已经比以前平和许多。
有些东西，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他袁平一片赤诚之心，无惧那些阴私臆测。
更不怕言驳面刺。
“袁家是袁家，漫平是漫平。”
袁平轻描淡写的话，不知道是解释还是感慨。
林妤抿了抿红润的嘴唇，眼光扫过地图上时，被一个地方定住。
夹在一众名城中的陕州，显得格外低调了些。
“要不，把钢铁厂建在陕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