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阖慵懒地下楼,坐在了餐桌上,慢悠悠地开口,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沈管家,今天早餐,你挨我坐,伺候我好了。”
祁阖故意挑衅这位新来的沈管家。
这话不合规矩,甚至带着点暧昧的刁难。
沈屹然眼睫都未颤动一下,依旧是那副完美无瑕的恭敬姿态:“是,少爷。”
早餐桌被佣人们无声地布置好,长长的餐桌此刻只占据了小小一角。琳琅满目,中西合璧。
晶莹剔透的灌汤包旁是焦香诱人的培根煎蛋,热气腾腾的现磨豆浆与散发着醇香的顶级蓝山咖啡并排而立,还有一盘精心摆盘的意大利面,酱汁浓郁。
祁阖在主位坐下,沈屹然便依言坐在他右侧。
“牛奶。”祁阖瞥了一眼那杯离自己稍远的温热牛奶,并不动手。
沈屹然倾身,骨节分明、戴着白手套的手稳稳端起牛奶杯,递到祁阖唇边。角度恰到好处,不会滴落,也不会碰触到祁阖。
祁阖就着他的手,慢条斯理地啜饮一口,目光却始终锁定在沈屹然脸上,试图从那平静无波的面容上找出一丝裂痕。
没有,什么都没有,仿佛伺候一个成年男人喝牛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有些不悦,推开杯子:“灌汤包。”
沈屹然放下牛奶,拿起旁边备好的小碟和特制吸管。
他夹起一个吹弹可破的灌汤包,迅速而精准地插上吸管,再次递到祁阖唇边,汤汁滚烫,他的动作却稳得让人心惊。
祁阖微微低头,吸尽鲜美的汤汁,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沈屹然的手上。
那双手,即使隔着手套,也能依稀感受到其下的修长与力量。他鬼使神差地张嘴,咬向那只没了汤汁的包子。
沈屹然适时地将剩下的包子送入他口中,指尖与他的唇瓣隔着薄薄一层布料,一触即分。
“味道淡了。”祁阖咀嚼着,挑剔道。
“下次会提醒厨房注意。”沈屹然从善如流,声音依旧平稳。
祁阖觉得心头那股无名火更旺了。他指向那盘意面:“我要吃意面。”
沈屹然微微颔首:“是。”他拿起叉子,动作优雅不见丝毫狼狈,灵巧地缠绕着细长的面条,递到祁阖嘴边。
祁阖张嘴吃下,酱汁沾染了一点在他的唇角,他故意不擦,看着沈屹然。
沈屹然自然地拿起餐巾,动作轻柔地为他拭去那点痕迹。
距离很近,祁阖能闻到沈屹然身上极淡的、像是雪后松林般的冷冽气息,与他此刻温顺的服务形成一种奇异的反差。
一顿早餐,在祁阖各种心血来潮的命令下进行。
要喝咖啡,要吃那片培根,要尝一口那个水晶虾饺……沈屹然像个最精密的机器人拥有无限耐。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滞涩,没有一丝不耐。
祁阖吃得并不多,他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刁难”沈屹然上。
可越是刁难,他心头那股莫名的焦躁就越发明显。这个沈屹然,像是一团棉花,让他所有的力气都无处可使。
终于,他放下了筷子,早餐结束。
“吃好了,撤下吧”
佣人们悄无声息地上前撤走餐具。祁阖靠在舒适的椅背上,并没有让沈屹然离开的意思。
“吃多了,你给揉揉。”他闭上眼,语气带着理所当然。
祁阖在等,等沈屹然露出一丝为难,或者一丝屈辱。
然而,他只听到一声极轻的:“是,少爷。”
沈屹然站起身,褪去了那双一直隔在两人之间的白手套,露出了他那双确实修长有力、指节分明的手。
他走到祁阖身侧,微微俯身,温热干燥的掌心,隔着薄薄的家居服,轻轻贴在了祁阖的小腹上。
那温度,让祁阖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沈屹然的手开始动作,力道不轻不重,顺时针缓缓打着圈。他的动作熟练得惊人,仿佛做过千百遍。
指尖偶尔透过布料,传递来更清晰的温热,像带着微弱的电流,从接触点开始,悄无声息地窜向祁阖的四肢百骸。
祁阖的身体不自觉地有些僵硬。他原本预想的画面,是沈屹然的窘迫、不自在,甚至是隐忍的愤怒。
可现实是,沈屹然面色如常,呼吸平稳,那双深邃的眼眸低垂着,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工作,又像是……像是在抚慰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不自在的人,反倒成了祁阖自己。
“这么熟练,你之前给别人也做过这些事?”
家居服的布料太薄了,薄到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沈屹然掌心的每一条纹路,感受到那温热之下蕴含的、似乎与他清冷外表不符的力量感。
“没有的,少爷,这是我第一份工作”沈屹然表情不变。
揉到一半,祁阖猛地睁开眼,想呵斥停下,想推开这只让他心绪不宁的手。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干巴巴的:“你没吃饭?用点力。”
沈屹然从善如流,加大了点力道。那温热的手掌更紧密地贴合他的肌肤,甚至能感受到其下肌肉的微微起伏。
太近了。
这个距离,他能看到沈屹然线条利落的下颌,挺直的鼻梁,还有那双……那双此刻终于抬起的眼睛。
依旧是平静的,但离得近了,他能看到眼里的包容。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无法触及的时空里,这样的伺候,这样的揉按,早已是日常。
祁阖终于受不了这诡异的氛围和他内心越来越响的鼓噪。他猛地抬手,挥开了沈屹然放在他腹部的手。
“够了,不用揉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和气急败坏。
沈屹然的手顿在半空,随即从容收回,垂在身侧。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恭顺的模样。
祁阖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一股邪火噌蹭往上冒,却又无处发泄。他烦躁地挥挥手:“出去!”
“是。”沈屹然微微欠身,动作流畅地重新戴上那双白手套,将那双惹得祁阖心绪不宁的手彻底掩盖,转身出去。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祁阖一个人。
他靠在椅背上,腹部似乎还残留着那温热的触感和揉按的力道,挥之不去。
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雪松冷香,也尚未完全消散。
不自在的,慌乱的,甚至可以说是……落荒而逃的,竟然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