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屹然沉默地看了他两秒,没有戳破这显而易见的小把戏。
在这种关乎身体的事情上,他一向谨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就再上一次药。”他起身,走到内线电话旁,简短地吩咐人将药膏送上来。
很快,药被送到了门口。沈屹然拿着那管小小的药膏重新坐回床边。他拧开盖子,挤了一些透明膏体在指尖。
“衣服撩起来些。”
南阖乖乖照做,把睡衣下摆往上卷了卷,露出一截纤细柔韧的腰肢,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
沈屹然宽大温热的手掌先轻轻覆了上去,带着安抚的意味,然后将沾着冰凉药膏的指尖,精准地落在记忆中那处或许早已看不出痕迹的“伤处”。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指腹打着圈,将药膏均匀地涂抹开,同时用恰到好处的力道缓缓按揉着,促进吸收。
南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像一只被顺毛的猫,连脚趾都惬意地蜷缩了起来。
他偷偷抬眼,看着沈屹然低垂着眼睫、专注为他上药的侧脸,那冷硬的线条在此刻显得异常柔和。
目的达成,南阖心满意足地重新趴好,享受着这片刻温存静谧的专属照料,沉沉睡了过去。
到了夜晚,暮色四合,房间内没有开主灯,只有墙角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得悠长。
南阖正盘腿坐在床尾的地毯上,面前摊开着几本从书房翻出来的精装外文书,手指煞有介事地划过那些他根本看不懂的文字,假装自己很忙碌。
沈屹然处理完最后一份邮件,合上电脑,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
他的目光越过昏暗的光线,落在那个明显在没话找话、试图拖延时间的小身影上。
小家伙的紧张几乎写在脸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厚重书页的边缘,那点小心思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室内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沈屹然端起手边的水杯,抿了一口已经微凉的水,喉结滚动了一下,才状似随意地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冷静。
“天黑了,”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看向南阖,“你什么时候回去?”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击碎了南阖所有强装出来的镇定。
他猛地抬起头,书本从膝头滑落也浑然不觉。
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难以置信和受伤的情绪,他看着沈屹然,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残忍的话。
他下意识地揪紧了自己的衣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倔强:“……回去?回哪里去?”
他咬了咬下唇,眼圈迅速泛红,“我们不是夫妻吗?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赶我走?”
他试图用理直气壮来掩盖内心的慌乱不安,“你明明说过……要给我当老公的!”
这句话他说得又快又急,带着孤注一掷的指控,仿佛这是他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沈屹然看着他这副模样,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甚至勾起唇角,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那笑声里带着些许自嘲。
但南阖想把之前的事就这么翻篇,还想蒙混过关,明显不可能,他必须得激他一下。
他移开视线,不再看那双让他心软的蓝眼睛,“难为你还记得,但没给我好好解释之前,不要想着留下来。”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得南阖透心凉。他再也坐不住了,猛地从地毯上站起来,因为动作太急甚至踉跄了一下。
他冲到沈屹然面前,也顾不得什么伪装和矜持了,急切地抓住沈屹然放在膝上的手,仰起脸,泪水终于忍不住从眼眶里滚落,顺着白皙的脸颊滑下。
“没有忘!我一直没有忘过!”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沈屹然!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趁着这个机会把积压在心里两年的话全部说出来。
“我当时……我当时刚回到海底就后悔了!”他的语速很快,像是怕被打断。
他紧紧攥着沈屹然的手,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浮木:“等我千方百计,好不容易得到许可出来,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了……可你已经走了……”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失落和委屈,眼泪掉得更凶了,“那片别墅空了,我找不到你了。”
沈屹然的手指在他掌心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南阖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继续诉说着,每一个字都带着这两年来寻找的艰辛:
“这两年我一直在找你!我去了所有你可能去的地方,我游遍了近海,甚至冒险去了更远的海域……我以为鲛珠在你身上,我就可以找到你了,可你离太远了,我根本感应不到你……”
沈屹然浑身几不可察地一震,一直维持的冷静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深邃的眼眸中翻涌起意外的情绪,他没想到鲛珠还有这种作用:“你给我鲛珠是为了找我?”
“嗯!我本来想回去报个平安就回来找你,可是……”可是他还没来得及交代就离开了,也导致了沈屹然直接离开。
沈屹然看着眼前哭得肩膀都在颤抖的小人鱼,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满是真诚和委屈,没有半分作伪的痕迹。
他原本坚硬冰冷的心防,在这一刻,被这汹涌的眼泪和迟来的解释,冲开了一道细微却无法忽视的缺口。
沈屹然的沉默,像一块沉重的冰,压在南阖的心口,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看着男人依旧冷峻的侧脸,那双深邃的眼眸低垂着,看不清里面的情绪,但周身散发出的疏离感却清晰可辨。
“哥哥……” 南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彻底失去了所有的伪装和底气,只剩下最原始的不安和乞求。
他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顺着沈屹然的腿滑跪下来,柔软的上半身伏倒在男人并拢的膝盖上。
他仰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上方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一遍遍地哀求,声音破碎不堪:“你原谅我,好不好……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了,求你不要再惩罚我了……”
他受不了了。
沈屹然此刻的冷漠,比深海最寒冷的水压更让他感到窒息和痛苦。他急切地想要打破这层坚冰,想要找回那个会纵容他的哥哥。
一个更大胆,也更直白的念头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