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一个温和的女声在洛里安旁边响起。
洛里安迅速地扯了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
她不用看都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肯定是个教会的修女。
就是那种，浑身上下都穿得黑漆漆的，好像随时都准备躺进棺材里的人。
一旦和她们搭话，她们会絮絮叨叨地谈论起什么“光明神”，什么“宽恕”，超级啰嗦，又超级无聊。
洛里安并不想和教会的人啰嗦，她躲在被子里，只假装没听见。
“你的伤口需要透气，请把被子掀开吧。”
温和的女声凑近了许多，隔着薄薄的被子，在洛里安的耳边响起。
“不用你虚情假意，我既然被你们捉住了，要杀要剐，我都不会掉眼泪的。”洛里安悲壮道。
“孩子，光明神教导我们宽恕与仁爱。即便你曾犯下过错，在真相大白之前，我们也不会用卑劣的手段夺取你的生命。杀戮并非解决问题的途径，忏悔与救赎才是。掀开被子吧，你的伤势需要恢复。”
洛里安一点一点地从被子里探出头，警惕地看向声音的主人。
下一秒，她惊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这个穿着修女服的家伙，长得和教母好像！起码有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分相似。
拔了个根的，她该不会是失血过多，出现幻觉了吧？
洛里安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偷偷摸摸地去看。
黑袍修女依旧站在床边，正低头查看着她腰侧的伤处。
洛里安盯着修女看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很像。
为了进一步确认这到底是幻觉，还是别的什么，她鬼鬼祟祟地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捏了一下修女的手背。
温热的，有弹性的，真实的人类皮肤。
不是幻觉，是活人。
居然真的有和教母长得这么像的人啊。
洛里安把脸往被子里缩了缩，有些不高兴起来。
她一想到一个和教母长得很像的人，会神经地崇拜什么“光明神”，就觉得心烦意乱。
修女被她这孩子气的举动弄得微微一愣，随即莞尔一笑，并没有在意，只是温和地问：“你饿了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洛里安的肚子非常应景地“咕噜”叫了一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她的脸颊瞬间有点发烫，但还是强撑着摆出一副倔强的样子，把头扭到一边：“我不吃你们的东西！”
“孩子，想要做任何事，都得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对吗？”
修女对着洛里安温柔地笑了笑，伸出了一只手，等待着她搭上来。
洛里安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她的胃里好像长了一颗心脏一样，一抽一抽地跳着，有些疼。
她挣扎了几秒钟，最终“勉为其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小声嘟囔：“那、那好吧。”
不过，她还是保留了自己最后的倔强，没有接受修女的搀扶。她自己用一条胳膊撑着，从床上爬了下来。
修女笑了笑，在前方引路，洛里安跟在她身后。
她们穿过一条简洁的石头走廊，来到一间宽敞的食堂。
食物很简单，黑面包、蔬菜汤和一点点乳酪。
修女帮洛里安拿了一份，放在她面前，然后自己也在她旁边坐下。
洛里安一开始还想维持一下姿态，小口小口地吃，但饥饿很快战胜了倔强，她开始埋头狼吞虎咽起来。
修女安静地陪着她，过了一会儿才轻声开口：“孩子，你是人鱼，人鱼族和我们教廷一样，都是信仰光明神的。所以，我想，这中间或许有什么误会。”
人鱼？那是什么？好吃吗？
她倒是吃过鳟鱼、鲭鱼、比目鱼，都还挺好吃的。
洛里安正努力啃着黑面包。
她一点也不关心什么人鱼族，毕竟现在餐盘里又没有，她也吃不到，不是吗？
她又装作没听见，更加专注地埋头啃面包。
修女见她这样，也不强求，只是温和地看着她。
洛里安风卷残云般吃完了面前所有的食物，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吃饱之后，一种吃了“敌人”东西的心虚感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那个，谢谢你请我吃饭。按照礼仪，我该道谢。但是！”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有气势些：“你别想用一顿饭就收买我，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修女轻轻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好孩子，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想从你这里套取什么情报。只是看到你醒了，想和你随便聊聊天。”
随便聊聊天？
洛里安脑子里立刻冒出教母似笑非笑的神情。她撇撇嘴，没接话。
修女看着洛里安那副明明心虚却强装凶狠的样子，觉得她像个虚张声势的小动物，不由得又笑了笑。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黑袍，温和地说：“如果不能聊天的话，那你愿意跟着我一起四处走走吗？”
洛里安摸了摸自己吃得圆滚滚的肚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反正她也无事可做，看看这里什么样，说不定还能找到逃跑的路呢。
她们离开了食堂，在长长的石廊里慢慢走着。
路过祈祷堂时，里面传来轻柔的吟唱声。
洛里安停下脚步，扒着门框往里看，看到许多人闭着眼睛，双手合十。
“他们在做什么？”洛里安小声问。
“他们在向光明神祈祷。”修女轻声解释，“祈祷得到内心的安宁，或者为他人祈求平安。”
“祈祷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吗？”
洛里安歪着头，更困惑了，“那如果他们想要蜜渍莓果，祈祷完了，莓果就会出现在面前吗？”
修女被她这过于无知的理解问得一怔，随即耐心地回答：“不，孩子。祈祷更多是寻求精神上的慰藉和力量。食物需要我们通过劳动去获取。”
“哦……”
洛里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又冒出一个问题，
“那如果他们很想要别人手里的莓果，祈祷完了，就可以直接拿过来吃吗？”
“不可以的。那是别人的东西，不经允许不能拿。那是偷窃，是错误的。”
“偷窃？”
这个词对洛里安来说有些抽象，她一时间找不到对于这个词语的想象。
洛里安眨了眨她碧蓝的大眼睛，又去追问修女：“为什么错误？想要，然后拿到，不就是这样的吗？就像小鸟捉虫子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