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的绿光一闪一闪,像夜晚里最安静的心跳。江临川坐在病房外的金属长椅上,手指轻轻摩挲着手表边缘那道划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缝里透出的那点微弱灯光。他已经很久没合眼了,整个人绷得紧紧的,仿佛只要有一点动静,他就会立刻站起来冲进去。
战术包半开着,干扰器早就启动了。他低声念了一句口令,眼前浮现出一道透明的操作界面:【隐频通讯模块已部署,监听屏蔽范围五米】。走廊两端的摄像头微微闪了一下,信号被悄悄扭曲。这一片,已经成了谁也看不见、听不到的“盲区”。
手机震动了一下。周媛的消息来了,只有一行字:“他来了。”
江临川抬起了头。
走廊尽头,走来一个男人。穿着冲锋衣,拉链拉到下巴,背着个无人机包,脚上的马丁靴踩在地面几乎没有声音。他在五米远的地方停下,没靠近,也没说话,只是从衣服内袋抽出一张照片,轻轻夹进了公告栏的塑料封条里。
江临川起身走了过去。
照片是宴会厅角落拍的。一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蹲在香槟冰桶旁边,正用棉片擦杯子。背景模糊,但他耳后那道旧疤却格外清晰——那是岑世昌的司机,陈德海。
他把照片取下来,指节不自觉地收紧。
“你跟踪他多久了?”江临川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从他第一次进港口调度室开始。”对方开口,带着点东北口音,嗓音有点哑,“那天你救人,我在楼顶用长焦镜头拍到了他和九爷的人交接行车记录仪。”
江临川眼神没动。这件事他一直没对外说。只有岑疏影在昏迷前,通过一封匿名信提过一次。
“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因为我不能确定你是不是他们的人。”那人直视着他,“你出现得太巧了。岑家刚出事,你就掌握核心技术,还能预判金融崩盘。我查过你的资料——三个月前,你还只是个普通大学生。”
江临川没否认。他翻过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一串数字:0927-1843。
“这是什么?”
“二十三年前,九月二十七号,下午六点四十三分。”他的声音压低了些,“我哥最后一次打电话的时间。他是岑家老宅的保镖队长,当晚巡逻时出了车祸,车子烧毁,报告说是刹车失灵。可那辆车,当天下午才做完全面检修。”
江临川眸色微沉。
系统自动调出档案比对:陆沉,原国际刑警技术调查员;兄长陆远,一九九九年任职岑氏安保部,死因登记为交通意外。档案备注:【存疑】。
“你想让我查,是谁下令灭口。”江临川终于开口。
那人没回答,算是默认。
“我可以帮你。”江临川把照片收进战术包,“但前提是你得先把所有证据交出来——九爷的资金流向、今晚码头行动的计划、打手名单,还有陈德海经手过的所有车辆维修记录。”
那人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你比我想象中狠。一般人都是先答应,拿到东西再翻脸。”
“我没时间演戏。”江临川望着病房的方向,声音低了几分,“她中毒,是因为有人想让我崩溃。现在她还躺在里面,我就不会停。”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从背包侧袋拿出一枚银色U盘,递了过来。
“里面有三段视频。”他说,“第一段是陈德海往酒杯上涂液体的过程;第二段是他把行车记录仪交给九爷手下;第三段……是你没见过的。”他顿了顿,“是岑世昌在书房烧文件,镜头拍到了一页残角——上面有‘星穹资本’的签章。”
江临川接过U盘,插进战术包里的便携终端。数据飞快加载,画面一段段验证。全部真实。
“还有一样。”他又掏出一张手绘地图,铺在公告栏上。纸很粗糙,但线条精准,标着东南沿海三个废弃码头,“九爷今晚要运一批货上船,据说是炸药,目标不明。但我敢肯定,不是冲着你来的。”
“那是冲着什么?”
“干扰源。”他指着地图中央一点,“城东物流中心,军方临时仓库。他们要毁掉一批刚移交的航空传感器原件——就是你们昨天竞标赢下的那批设备。”
江临川眼神一冷。
那批传感器,是新材料研发的关键。一旦被毁,整个项目至少推迟两周。
“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我盯九爷二十年了。”他声音低了下来,“我哥死前最后的巡逻路线,就经过其中一个码头。当年没人当回事,现在我知道——那不是意外,是有人要清理痕迹。”
江临川合上终端,拔出U盘,握在掌心。
“我可以查清你哥的死因。”他说,“但有两个条件:第一,你必须听我的节奏行动;第二,任何事之前都要先告诉我。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因为情报延误而死。”
那人点点头:“成交。”
“还有一件事。”江临川忽然问,“你之前出现在黑客攻击现场,第十六次网络波动时,你在数据中心外墙架了信号反射装置。你是故意让攻击延迟七秒?”
那人瞳孔微微一缩。
那是极少数人才能察觉的时间差。那次攻击本该提前七秒突破防火墙,却莫名卡住,给了苏棠反击的机会。
“你果然记得。”他低声说,“我不是帮你们,我是借你们的手,逼维克多暴露更多资金链路。我需要他和岑世昌之间的完整交易图谱。”
江临川看了他很久,终于点头。
“从现在起,你的情报归我调度。”他把U盘插入加密槽,“我会反向追踪陈德海的通讯记录,同时分析行车记录仪的物理损坏方式。如果真是人为销毁,我能恢复至少60%的数据。”
那人没再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老旧的钥匙,放在公告栏边上。
“这是我哥宿舍的门锁钥匙。”他说,“他在公司留了个暗格,位置没人知道。如果你真想查,这可能是唯一的线索。”
江临川拿起钥匙,金属冰凉,齿痕磨损得很严重。
“你相信我?”
“我不信任何人。”那人转身走向电梯,“但我相信你现在做的事,跟我这二十年做的,是一件事。”
电梯门打开,他走进去,背影消失在金属门缝之间。
江临川站在原地,手里攥着U盘和钥匙,终端屏幕还在跑数据。右手轻敲桌面,节奏均匀,像是某种密码。
病房里的监控突然显示,岑疏影的心率上升了十二个单位。
他抬头看向玻璃窗——她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嘴唇干裂,氧气管轻轻晃着。
战术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系统提示音响起:【明日签到地点建议:城东废弃物流中心】。
他闭上眼,靠回长椅,呼吸放缓,看似睡着了,其实脑子里已经开始推演突袭码头的最佳路线。
凌晨三点十七分,雨落了下来。
窗外的霓虹被雨水晕开,像一幅模糊的油画。一辆摩托车驶出医院地下车库,后座绑着冲浪板,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划出一道弧线,转眼消失在街角。
江临川睁开眼,右手仍搭在战术包上,指缝间露出U盘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