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仓的木门被鼠爪抓得千疮百孔，缝隙里不断透出绿油油的光，像是无数双饥饿的眼睛在黑暗里眨动。苏荣站在门槛外，将瓷瓶里的金色粉末倒在掌心，粉末遇风便簌簌扬起，混着粮仓里飘出的霉味，竟生出种奇异的辛辣香气。
“这硫磺粉里掺了晒干的茱萸汁，”她屈指一弹，粉末如金雨般落在粮仓的稻草堆上，“鼠妖内丹怕这味道，一沾就像被烙铁烫似的，藏不住。”
云逍摸出火折子，指尖的灵力顺着桃木剑往上爬，剑身在昏暗里泛着橙红的光。“什么时候引火？”他问。话音刚落，粮仓里突然传出“咔嚓”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咬木柱，伴随着无数细碎的爪声，密密麻麻听得人头皮发麻。
“等它们往墙角缩。”苏荣盯着粮仓深处，那里堆着半囤没吃完的糙米，麻袋被咬出好几个洞，白花花的米粒撒了一地，“鼠妖老巢就在米囤底下，内丹肯定藏在最潮湿的地方——你看那片发黑的稻草，妖气最重。”
李青抱着石灰粉袋子，手心都攥出了汗，小绒球从她怀里探出头，对着粮仓“吱吱”叫了两声，像是在给众人打气。黄鼠狼蹲在她脚边，背上的伤口刚敷了药，此刻正龇着牙盯着粮仓门，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威胁声，身后的小黄鼠狼们也跟着炸毛，把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
突然，粮仓里传来一声尖利的嘶叫，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药粉烫到了。苏荣眼睛一亮：“就是现在！”
云逍手腕翻转，桃木剑带着火星劈向稻草堆。干燥的稻草遇火就燃，火苗“腾”地窜起半人高，噼啪声中，无数黑影从火焰里窜出来——是被烧得乱窜的疫鼠，有的身上还沾着金色药粉，皮毛冒着白烟，在地上打着滚惨叫。
“往这边来！”李青抓起石灰粉往鼠群里撒，粉末落在鼠身上，瞬间起了层白霜，那些鼠像是被冻住似的，动作慢了大半。小黄鼠狼们立刻扑上去，用爪子按住乱窜的疫鼠，黄鼠狼更是一口咬住一只肥硕的大老鼠，甩得对方晕头转向，逗得李青“噗嗤”笑出声。
火焰越烧越旺，粮仓的木梁发出“嘎吱”的呻吟，米囤底下突然鼓起一个大包，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苏荣从药箱里摸出个铜制的小葫芦，拔开塞子往那边扔去：“收！”
葫芦在空中转了个圈，口朝下悬在包顶上，金色的光晕从葫芦口淌出来，竟把那鼓起的包一点点往回收。粮仓里突然响起震耳的咆哮，一只比牛犊还大的鼠妖从火焰里冲出来，浑身的黑毛被烧得焦卷，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它的内丹被葫芦吸得难受，竟不顾一切要冲出来撕碎众人。
“小心！”云逍挥剑迎上去，桃木剑的金光与鼠妖的黑气撞在一起，发出“滋啦”的响声。他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妖气比之前强了数倍，剑身在手里微微发颤，丹田处的灵力又开始翻腾。
“它在拼命呢！”苏荣往地上撒了把雄黄粉，形成个圈把众人护在里面，“内丹快被葫芦吸出来了，这是最后的挣扎！”她从腰间解下银针囊，抽出三根最长的银针，指尖捏着针尾在空中虚点，银针突然变得通红，“云逍，引它往东边走！那边堆着干柴，我给它来个‘火上浇油’！”
云逍会意，故意露出个破绽，让鼠妖的爪子擦着剑鞘划过去。鼠妖以为得手，嘶吼着追过来，庞大的身躯撞得粮仓的土墙簌簌掉渣。云逍踩着火焰的边缘往后退，眼看就要退到干柴堆前，突然转身挥剑劈向柴堆旁的油桶——那是村民用来防蛀虫的菜籽油，桶盖早就被鼠妖啃烂了。
油桶一裂，金黄的菜籽油立刻流出来，遇上蔓延的火苗，“轰”地燃起道火墙，正好把鼠妖困在里面。苏荣瞅准时机，将三根红透的银针掷出去，银针穿透火墙，精准地扎在鼠妖后颈的三个穴位上。
“嗷——！”鼠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后颈处突然冒出团黑紫色的光，正是它的内丹！那内丹刚要往鼠妖嘴里钻，悬在半空的铜葫芦突然金光大盛，“咻”地一下把内丹吸了进去。没有内丹支撑，鼠妖的身体迅速干瘪下去，在火墙里缩成一团，最后被火焰吞噬，只留下堆焦黑的灰烬。
铜葫芦吸了内丹，在空中摇摇晃晃落回苏荣手里，葫芦壁烫得能煎鸡蛋。苏荣用布裹着葫芦塞进药箱，抹了把额角的汗：“搞定。这内丹收在葫芦里，埋到桃树下镇三年，就能化成驱邪的药引。”
云逍拄着桃木剑喘气，刚才硬接鼠妖那一撞，震得他胳膊发麻。李青赶紧递过水壶，又往他手里塞了块甘草糖：“苏大夫说含这个能顺气。”他含着糖，清甜的味道从舌尖漫开，果然觉得丹田处的翻腾平息了些。
黄鼠狼叼着只没烧透的老鼠跑过来，得意地往苏荣脚边一放，像是在邀功。苏荣笑着蹲下身，从药箱里拿出块最大的麦饼递过去：“奖励你的，下次别乱叼这些脏东西了，回头给你烤红薯吃。”黄鼠狼立刻扔下老鼠，叼着麦饼跑回小黄鼠狼堆里，引得小家伙们围着它抢食，叽叽喳喳闹成一团。
李青正用石灰粉画圈，把逃窜的零星疫鼠圈在里面，小绒球突然从她怀里窜出来，钻进粮仓的角落，叼出个沾着火星的账本——竟是之前被鼠妖藏起来的另一本账册，上面记着刘财主偷偷倒卖赈灾粮的明细，比云逍怀里那本还详细。
“太好了！”李青赶紧把账本吹灭，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有了这个，刘财主想抵赖都不行！”
苏荣正指挥众人往粮仓里撒石灰，听见这话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灰：“账本收好，咱们去刘财主家‘做客’。哦对了，”她看向云逍，嘴角勾起点促狭的笑，“道长刚才被鼠妖追得差点踩进火坑，要不要先敷点止痛膏？我这有薄荷味的，比你的艾草精油清凉多了。”
云逍脸上一热，刚要反驳，就见李青抱着账本跑过来，小绒球趴在账本上，尾巴卷着颗烧焦的麦粒，像是在给账本盖印章。黄鼠狼们则围着粮仓的火堆转圈，把没烧干净的鼠毛扒出来当玩具，玩得不亦乐乎。
“走啦走啦！”李青拉着云逍的袖子，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去晚了刘财主该把证据藏起来了！”
苏荣拎着药箱跟上，铜葫芦在箱子里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像是在附和。云逍回头望了眼燃烧的粮仓，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那些肆虐多日的疫气在火焰中渐渐消散，空气里弥漫着硫磺和麦秆混合的焦香，竟让人觉得格外安心。
“等等。”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瓶艾草精油，往苏荣手里塞，“这个还你，刚才谢了。”
苏荣挑眉接过，拧开盖子闻了闻，突然往自己的银针囊上倒了点：“确实比雄黄温和，回头我照着配点，给小绒球治皮肤病正好。”她晃了晃瓶子，“算你有良心，不像某些黄鼠狼，偷了我的甘草糖还敢来讨麦饼。”
远处传来黄鼠狼“吱吱”的抗议声，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云逍看着苏荣被火光映红的侧脸，突然觉得，这趟除妖之行，不仅清了疫源，还捡了个厉害又有趣的同伴，倒比师父说的“斩妖除魔”要热闹多了。
火焰渐渐小了下去，粮仓的骨架在灰烬中渐渐清晰，像个卸下重担的老人，终于能喘口气。李青的铜铃声、黄鼠狼的打闹声、苏荣哼着的采药小调，混着远处传来的鸡鸣，在晨光里织成张温暖的网，把那些黑暗里的恐惧，都轻轻挡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