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被血腥味熏染得愈发暗沉,山风卷着凄厉的哀嚎与蜂蚁的轰鸣,在玄华峰的山谷间往复冲撞。山道之上,早已是一片人间炼狱。巨型黑褐蚁的铁颚撕开铁甲,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猩红的血液溅在它们黝黑的甲壳上,又被山风卷着,洒向漫天尘土。遮天蔽日的野蜂群如同涌动的乌云,蒲扇般的翅膀扇起狂风,尾端的幽蓝毒针精准地刺入士兵的甲胄缝隙,每一次俯冲,都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中毒的士兵浑身红肿,抽搐着倒在血泊里,很快便被蜂蚁群淹没,连尸骨都来不及留下。三万铁骑,此刻已是溃不成军。幸存的士兵丢盔弃甲,疯了似的朝着山下逃窜,手中的兵刃早已不知去向,唯有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拼了命地逃离这座噬人的山峰。马蹄声乱了章法,战马的悲鸣声与士兵的哭嚎声交织在一起,曾经的杀伐之气荡然无存,只剩下彻骨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将军!救命啊!”“快跑!再晚就没命了!”“这不是人能打的仗!是妖术!是妖术啊!”混乱的嘶吼声里,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兵踉跄着冲到曹操的马前。他的左臂被毒针刺穿,肿得如同水桶粗细,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乌青,冷汗顺着脸颊滚落,在下巴汇成水珠,滴落在满是泥泞的山道上。他死死抓着曹操的马镫,声音里带着哭腔,嘶哑得几乎不成调:“主公!退兵吧!快退兵吧!再打下去,咱们就要全军覆没了!真的……真的撑不住了!”话音未落,一只巨型蚂蚁便已嘶吼着冲来,铁颚狠狠咬向那小兵的脚踝。小兵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被蚂蚁狠狠拖倒在地,转瞬便被蜂蚁群吞噬,只余下一串断断续续的哀嚎,消散在风里。曹操勒着马缰,胯下的骏马焦躁地刨着蹄子,前蹄扬起的泥土溅在他的玄色铠甲上,混着血污,凝成一道道狰狞的痕迹。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山道上的惨状,看着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精锐铁骑,如同蝼蚁般被屠戮,看着那些跟随自己南征北战的士兵,一个个倒在蜂蚁的獠牙之下,一股腥甜的血气猛地涌上喉头。他死死咬着牙关,牙根都在发颤,脸颊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着,眼中布满了血丝,猩红得如同要滴出血来。 不甘!滔天的不甘!他曹操是谁?是扫平黄巾、讨伐董卓的枭雄,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丞相,是即将一统北方的霸主!他这一生,从未如此狼狈,从未如此屈辱!三万大军,竟被一个山野修士,用一群蚂蚁和蜜蜂,打得溃不成军!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是刻在骨血里的耻辱!“主公!”身旁的谋士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地扑到马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易枫此人神通诡谲,绝非寻常修士,咱们……咱们先撤吧!再不退,就真的要折在这里了!”“撤?”曹操猛地低头,目光如刀,狠狠剜在那谋士脸上,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孤的三万大军,折损过半,就这么撤了?” “主公!”谋士哭喊道,“再不撤,连咱们都要交代在这里啊!您要是没了,北方的基业怎么办?天下的大业怎么办?”谋士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曹操的心头。他猛地抬头,望向山门前那道素衣伫立的身影。易枫依旧站在那里,墨发被山风拂得凌乱,蓝色的眼眸早已褪去了光芒,恢复了往日的澄澈。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山下的惨状,脸上没有丝毫波澜,既没有得意,也没有怜悯,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风过。 就是这个人,仅凭一人之力,挡下了他的三万大军。就是这个人,用一道无形的屏障,让他的铁骑寸步难行。就是这个人,操控着蜂蚁,将他的精锐屠戮殆尽。曹操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滴在马镫上,发出“滴答”的轻响。他看着易枫,看着那道清瘦却如同山岳般不可撼动的身影,一股无力感,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他知道,自己败了。败得彻彻底底,败得毫无还手之力。“撤……”这个字,从曹操的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无尽的屈辱与不甘,像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鸣金!收兵!”亲兵早已等不及,听到命令,立刻抓起挂在马鞍上的铜锣,奋力敲响。“铛——铛——铛——”沉闷的锣声,在山谷间回荡开来。残存的士兵如同听到了救命的圣旨,疯了似的朝着山下逃窜,连滚带爬,狼狈不堪。蜂蚁群并未追击,在易枫的默许下,它们缓缓停下了攻势,巨型的身躯渐渐缩小,重新变回了米粒大小的蚂蚁和巴掌大的野蜂,四散爬回了落叶层与槐树林,仿佛刚才那场惨烈的屠戮,从未发生过。曹操勒着马缰,最后看了一眼玄华峰的方向。山门前,易枫的身影依旧孑然独立,宛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易枫!今日之辱,孤记下了!他日,孤必率百万大军,踏平玄华峰!”声音落下,他猛地调转马头,狠狠一鞭抽在马臀上。骏马吃痛,发出一声嘶鸣,驮着他,朝着山下疾驰而去。玄华峰的山风,依旧在呼啸。铅灰色的云层下,山道上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青灰色的石阶,兵刃与甲胄的碎片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久久不散。易枫看着曹操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曹操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道尽头,铜锣的余音如同垂死的蝉鸣,在山谷间袅袅消散,终究被呼啸的山风吞噬。铅灰色的云层依旧沉甸甸地压在玄华峰巅,低得仿佛伸手便能触到,风卷着浓重的血腥味与焦黑的尘土,刮过峰峦的每一寸土地,发出呜咽般的嘶吼。山道上早已是一片炼狱般的景象。断裂的兵刃、残破的甲胄散落得到处都是,玄色的铠甲碎片上凝着暗红的血痂,长枪的枪尖弯折扭曲,深深扎进青灰色的石阶里。暗红的血渍渗进石阶的缝隙,与泥土黏合在一起,凝成黑褐色的硬块,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膻气。那些侥幸活下来的野蜂和蚂蚁,早已缩回了山林的荫蔽处与落叶层下,只留下满地狼藉,昭示着方才那场惨烈到极致的厮杀。易枫缓缓收回眺望的目光,素色长衫的下摆沾了些许尘土与血星,墨发凌乱地贴在鬓角,几缕发丝被汗水濡湿,黏在光洁的额头上。他微微松了口气,紧绷的脊背稍稍舒展,肩头的肌肉却还残留着方才催动灵力的酸胀感。他抬步正要踏入玄极门的山门,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息,却毫无征兆地从身后的密林里弥漫开来,如同冰水泼在滚烫的烙铁上,瞬间激起一阵令人战栗的寒意。那是一种截然不同于人间烟火的气息,阴冷、暴戾,还带着一股浓郁的血腥与腐朽感——是魔界的味道。易枫的脚步骤然顿住,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这股气息很强,绝非寻常魔兵,至少有着金仙初期的修为,而且对方的隐匿手段极高明,周身的魔气收敛得滴水不漏,若不是方才他心神微懈,气息泄露了一丝,恐怕连他都察觉不到。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上了他的四肢百骸,毛孔在刹那间尽数张开,汗毛倒竖。易枫没有回头,周身的肌肉却在刹那间绷紧,每一寸肌理都蓄满了力量,神经像拉满的弓弦,绷得快要断裂,每一丝感知都提升到了极致。山风似乎在这一刻停滞了,周遭的一切声响都消失了,林间的雀鸣、虫豸的嘶叫、甚至风拂过树叶的簌簌声,都被那股越来越近的魔气吞噬。那股气息如同跗骨之蛆,一寸寸地逼近,带着毫不掩饰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杀意。“咻——!”破空声骤然响起,尖锐得如同利箭撕裂空气!两道雪亮的寒光,裹挟着凛冽的魔气,如同两道划破暗夜的闪电,从他身后的密林里暴射而出,直取他的头颅!速度快得惊人,快到连风声都被甩在身后,只留下一道刺耳的锐鸣,让人耳膜生疼。千钧一发之际,易枫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朝着斜上方跃起。他的腰身如同灵蛇般柔韧,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双脚在虚空之中微微借力,身体顺势翻腾半周,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滞涩。“铮——!” 两道寒光几乎是擦着他的发梢掠过,带着的劲风刮得他头皮发麻,发丝被凌厉的刀风斩断,几缕墨色的碎发悠悠飘落。双刀狠狠斩在他方才站立的石阶上,迸发出一串耀眼的火花,坚硬的青石瞬间被劈出两道深可见骨的裂痕,碎石四溅,弹在周围的甲胄碎片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易枫稳稳落在三丈之外的空地上,足尖点地的刹那,他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着从密林中缓步走出的身影。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八岁的青年。他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衣料上绣着暗紫色的魔纹,魔纹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随着他的动作,隐隐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他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眉宇间却带着一股近乎疯狂的戾气,那双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战意,赤红如血,像是饿了许久的凶兽,终于找到了心仪的猎物。他手中握着一对月牙形的双刀,刀刃狭长锋利,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刃身上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迹,此刻正被他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痴迷。青年缓步走到阳光之下,仰头看向易枫,嘴角勾起一抹桀骜而疯狂的笑容。他伸出舌头,慢条斯理地舔过冰冷的刀刃,猩红的舌尖划过寒光,留下一道湿滑的痕迹,眼神里满是嗜血的渴望。“你是什么人?”易枫的声音冷冽如冰,目光紧紧锁着对方身上的魔气,指尖悄然微动,却没有贸然催动灵力,“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一上来就下死手?”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山门前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对方的魔气很纯,而且身法刁钻,出手狠辣,显然是个久经厮杀的魔修,绝非池中之物。青年闻言,突然仰头发出一阵猖狂的大笑。笑声尖锐而刺耳,像是夜枭的啼鸣,在山谷间回荡不休,惊得几只躲在树梢的雀鸟扑棱棱飞起,慌不择路地撞向铅灰色的云层。“无冤无仇?”青年笑够了,停下动作,歪着头看向易枫,眼神里满是狂热,“我不需要理由!我只听说,玄华峰的易枫很强,——所以,我来挑战你!”他没有报上姓名,也没有多余的废话,一双眼睛里燃烧的战意几乎要溢出来,像是两团不灭的火焰,灼热得惊人。易枫的眉头微微蹙起,眼底闪过一丝不耐。方才与曹操一战,他虽未动用修罗之力,却也消耗了不少灵力,此刻实在无心再战。更何况,眼前这个青年疯疯癫癫,出手便是杀招,绝非善茬,与他缠斗,纯粹是浪费时间。“我不想与你打,也没有这个兴趣。”易枫的声音依旧冰冷,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哪来的回哪去,不要在这里自讨苦吃。”“自讨苦吃?”青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再次狂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连握刀的手都微微颤抖。他猛地握紧了手中的双刀,刀刃直指易枫,周身的魔气翻涌如潮,暗紫色的魔纹光芒大盛,眼神里的狂热愈发炽烈,“你不跟我打?可我想跟你打!”话音未落,青年的身影便如同鬼魅般窜出,脚下的石板被他踩得四分五裂。他的速度比刚才更快,周身的魔气如同黑色的潮水,裹挟着双刀,朝着易枫疯狂杀来。刀锋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呼啸,带着要将人劈成两半的狠厉,刀风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被撕裂,发出滋滋的声响。易枫眼神一凛,不退反进。他看着迎面扑来的青年,腰身猛地向下一弯,如同蓄势的猎豹,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两道斩向他脖颈的寒光,鼻尖甚至能嗅到刀身上沾染的血腥气。几乎是在避开刀锋的同一刹那,易枫的右腿如同钢鞭般甩出,带着凌厉的劲风,精准地踢中了青年支撑身体的左腿膝盖。“咔嚓”一声轻响,骨骼碰撞的声音清晰可闻。青年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向前踉跄了两步。易枫趁势欺身而上,左脚闪电般踏出,重重地踩在了青年的胸膛之上。“砰!” 一股巨力从脚底传来,青年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狠狠踹飞出去。他在地上接连翻滚了两三圈,撞在一块残破的甲胄上才勉强稳住身形,胸口的玄色劲装被踩出一个清晰的脚印,嘴角溢出一丝暗红的血迹,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地上的泥土里。易枫的动作行云流水,一脚踹飞青年之后,他的身体在空中一个漂亮的反转,足尖轻轻点地,稳稳落地。他负手而立,目光平静地看着狼狈起身的青年,周身的气息依旧沉稳,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刚才不过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青年抹了抹下巴上沾染的血迹,非但没有丝毫恼怒,反而仰头发出一声畅快淋漓的大笑,笑声里满是兴奋与激动。他舔了舔嘴角的血珠,眼神里的狂热几乎要将人灼伤,死死盯着易枫,声音里带着兴奋的颤抖:“痛快!痛快!你果然很强——这样打起来,才有意思!”山风再次刮起,卷着两人的衣袂猎猎作响,易枫的素色长衫与青年的玄色劲装在风中翻飞,形成鲜明的对比。铅灰色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隙,一缕惨淡的阳光洒落下来,正好落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将地上的血渍照得愈发刺目,也将两人对峙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空气中的杀气,陡然变得浓郁起来,几乎要凝成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