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好忧心忡忡的父母,苏晚晴借口去买些日用品,独自一人离开了医院。
县城的街道比村里宽阔许多,行人也多了起来,自行车铃声响成一片,偶尔还有拖着黑烟的拖拉机“突突”驶过。她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朝着县城中心唯一的百货大楼走去。
口袋里的三十五块钱(卖出三七八十五块,还陆北辰五十块)和那份刚刚萌芽的合作计划,像两块滚烫的炭,催动着她的脚步。她必须尽快将想法落地。
远远地,一栋三层高的灰白色建筑映入眼帘,楼顶上竖着“红星百货大楼”几个褪色的红色大字。这就是这个年代县城里最繁华的购物场所了。
走进大门,一股混合着肥皂、布料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柜台是木制的,玻璃擦得还算干净,后面站着穿着蓝色或灰色工装、表情大多平淡的售货员。顾客不算太多,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郑重其事的采购神情。
苏晚晴没有急于询问,而是像一滴水融入河流,不动声色地在一楼慢慢逛着。
日用品区、文具区、糖果区……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心里评估着商品的种类和价格。这些东西暂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她的目标在二楼——布料柜台和成衣柜台。
踏上水泥台阶,二楼的光线稍微暗一些。布料柜台占据了很大一片区域,一卷卷布料整齐地码放在货架上,颜色却乏善可陈,大多是藏蓝、军绿、灰黑、白色,以及一些印着细小碎花或者格子的棉布,色彩饱和度很低,显得有些沉闷。
有几个妇女正在柜台前挑选,用手仔细摩挲着布料的厚度,和售货员讨价还价。
苏晚晴走近,目光掠过那些布料,心中微微摇头。材质以棉布和的确良为主,花色和质感都远远达不到她的要求。
她又转向旁边的成衣柜台。这里更是单调,挂着的几乎都是款式雷同的中山装、工装裤、白衬衫和宽大的连衣裙,颜色同样保守。偶尔有一两件颜色稍鲜艳点的“的确良”衬衫,便显得格外醒目。
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姑娘,正拿着一件红色的确良衬衫爱不释手地摸着,旁边的母亲却在不断催促:“太扎眼了!买了也不敢穿!快放下,看看那件灰色的!”
姑娘撅着嘴,满脸不情愿,目光却依旧黏在那件红衬衫上。
苏晚晴心中一动。看,需求一直都在,只是被压抑了。人们,尤其是年轻人,对美和个性的追求,如同埋在灰烬下的火种,只缺一阵风,就能重新燃起。
她正思索着,目光无意间扫过角落的一个小柜台,上面摆着一些针头线脑、橡皮筋、以及寥寥几种最简单的黑色发夹和红头绳。旁边还有一个筐,里面杂乱地堆着一些颜色俗艳的塑料珠子串成的头花,做工粗糙,样式老旧。
就这?这就是这个时代年轻女性几乎全部的头饰选择?
一个清晰的商机在她脑海中炸开。
头花!发饰!这东西成本极低(主要是橡皮筋、布料边角料、简易配件),制作相对简单,但通过设计和巧思,却能产生巨大的附加值!而且体积小,方便携带和摆摊,非常适合她起步!
她立刻在脑海里构思起来。不需要复杂的材料,也许就从最简单的布料褶皱、丝带缠绕开始。空间里那些加速生长的草药暂时不能动,但用这剩下的钱购买一些最基础的原材料,绝对够了!
她走到那个柜台前,指着那筐粗糙的头花,问那个正在打毛线的售货员:“同志,这种头花怎么卖?”
售货员抬了抬眼皮,懒洋洋地回答:“五分钱一个,一毛钱俩。”
价格倒是不贵。苏晚晴拿起一个看了看,针脚粗糙,塑料珠子颜色刺眼,毫无设计感。
“有没有……更好看一点的?或者,卖不卖做头花的材料?比如这种橡皮筋,或者彩色的丝带?”她试探着问。
售货员像看怪物一样看了她一眼:“头花不都长这样?还想要啥样的?材料没有,咱这儿只卖成品。”
果然。苏晚晴心里更有底了。这是一个几乎空白的市场!
她不再多问,转身下楼。她需要去别的地方找找原材料,比如县城的供销社门市部,或者……一些隐藏在小巷里的杂货铺。
走出百货大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苏晚晴心中却一片火热。这一趟没有白来,她彻底明确了第一步的方向——发饰。
她沿着街道慢慢走着,目光锐利地扫过两旁的店铺。在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口,她看到一家小小的、招牌歪斜的“综合日用商店”。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她走了进去。
店里光线昏暗,货物堆得满满当当,从铁锅肥皂到铅笔笔记本,种类繁杂。店主是个戴着老花镜、正在听收音机的老大爷。
苏晚晴耐心地寻找,终于在一个落满灰尘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卷褪色的红色缎带,几束用橡皮筋捆着的、颜色各异的彩色毛线,甚至还有一小盒大概是用来钉扣子的、各种颜色的塑料小珠子和亮片!
真是意外之喜!
“大爷,这些东西怎么卖?”她压下激动,尽量平静地问。
老大爷从收音机里抬起头,看了看她指的东西,随意道:“都是些压箱底的老货了,你要的话,给一块钱全拿走吧。”
一块钱!苏晚晴几乎要立刻答应下来,但她还是克制住了,稍微讨价还价了一下,最终以八毛钱的价格,将这些在老大爷看来是“破烂”,在她眼中却是“宝藏”的原材料全部买下。
她用旧报纸将这些材料仔细包好,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抱着通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
回到医院,父母见她抱着一包东西回来,有些疑惑,但看她神色如常,也没多问。
苏晚晴坐在病房角落的小凳子上,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摊开那些材料。红色的缎带虽然有些褪色,但质感尚可;彩色毛线颜色鲜艳;那些塑料珠子和亮片,虽然廉价,但用对了地方,也能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剪刀和那卷红色缎带。
脑海中闪过无数后世见过的精美发饰造型,她需要将其简化、改良,变成符合这个时代审美、又能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她的手指灵活地动了起来,裁剪、折叠、缠绕……
然而,就在第一个雏形即将完成时,病房门被猛地推开,一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带着满腔的怨气和刻薄:
“苏晚晴!你还有脸在这儿躲清静!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跟张伟说了什么?!他现在非要跟我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