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穿着白色衬衫，臂弯里托着香槟色的西服，手里拿着包。
是刚下班的蒋时卿。
两人不约而同停住了脚步，可那在等电梯的人已经听到了声音，一转头，三人均是皱眉。
何寻岭无语的想翻白眼。
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为什么每次出门都能看见这个狗东西！
蒋时卿看见何寻岭那不爽的表情眉头轻蹙，看到一旁扶着他的少年更是心烦意乱。
这个人怎么还没走？他要待到什么时候？
三个人里倒是方许最显得平静。
虽然看到眼前的人确实有几分不喜，但偶然遇见也怪不了谁。
毕竟现在是下班点。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等待电梯的时候，三个人就静静地站着，谁也不说话。
也没人觉得尴尬。
何寻岭望着天花板神游，方许望着不断变换的数字发呆，蒋时卿看似放空，余光则盯着旁边紧紧依靠的两人。
门开了，何寻岭揽着方许率先进电梯，也没按楼层，直接往最里面挤似乎是故意和某人保持距离。
若真是熟人这多少算是有些不礼貌了。
何寻岭当然看出了蒋时卿那眼里的疑惑不解，但他没必要和他解释什么。
就算他有所怀疑，怀疑他不是真正的何寻岭，那他也没有证据。
他带什么人回家他也管不着，两人只是同事，只是住在对门的邻居。
仅此而已。
到了楼层，等蒋时卿完全走出去，何寻岭才迈开腿，搂着方许的肩膀，对着蒋时卿的背影指指点点。
“这个人也是，以后要是碰见他离他远点，他说什么你也不要信，知道了吗？”
也就多走两步路的蒋时卿听到这话脚步一顿，一种荒唐的感觉油然而生。
怎么有种被家长当成坏人指给小孩的感觉？
忍住回头的冲动，蒋时卿进了自己家门。
三人都以为这次碰见只是意外。
可后来几天无论是饭后散步还是出门打球回来，甚至是到楼下倒个垃圾总能碰见。
何寻岭觉得晦气，自那以后除了出去买菜，两人就再也没有晚上出门过了。
他就好像完全当这个人不存在似的。
两人甚至已经快有两个月没说过一句话了。
蒋时卿不是没有给何寻岭发过微信问是什么情况，却没有得到一句回复。
看到蒋时卿轰炸般的消息，何寻岭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好多天没有上班。
虽然他现在是以失忆为借口在家休息，可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他手上的钱可不能支撑他和方许过一辈子。
果然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啊……
班还是得上的啊。
何寻岭装了一会儿死，翻开通讯，找到丁怡的微信发了条消息过去，说自己过几天可以上班。
两人就又在家里待了几天。
何寻岭正在抓紧时间看书，还有一些从前何寻岭留下来的手稿。
主卧向阳，六月的景海气候宜人。
天气晴好的时候拉上薄纱窗帘往阳台旁一坐，正是看书的好地方。
等着闲散惬意的日子都快要过习惯的时候，何寻岭突然接到一通从硚林打来的电话。
是之前协助调查时警察的电话。
何寻岭趁着方许看书入神，到阳台接了电话。
“白警官，是有什么消息了吗？”
“何先生，很抱歉，人已经找到了，但被发现时就已经身亡，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具体结果还是想和您当面谈，您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一趟吧。”
“好的，麻烦您了白警官，我明天上午就过去。”
非常不好的消息。
挂了电话，何寻岭拉开玻璃门掀起窗帘就见原本靠着墙坐认真看书的少年正仰着头看他。
“怎么了？”因为长时间不出声，少年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哦，没什么，”何寻岭举了举手机示意，“一些公事，没什么特别的。”
话是这样说，可他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太阳才刚刚露出个头，他就已经起床洗漱了。
何寻岭对着那镜子里的面孔，平静看着。
长时间对着镜子看着这张脸，他都快忘记自己本来是什么样子的。
书房里的书不管怎么难懂他也都看得七七八八，也不知道是他记忆力本来就好，还是这句身体自带记忆，那些知识从最开始的味同嚼蜡到现在能自然而然汇聚成河浮现在脑海。
要不是那十年真真切切摸爬滚打过活过，要不是他再一次经历的丧父丧母之痛，要不是那通电话打来，他真快要以为他就是何寻岭了……
“你怎么了？”
身后响起略微低沉的嗓音，何寻岭回过神抬眼看向镜子。
他的身后出现另外一张脸。
是的，那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最开始的样子。
明媚张扬，充满朝气。
看见镜子里那有些担忧的目光，何寻岭回答少年的话：“哦，没事，就是在想今天有没有特别的工作。”
“你今天就要去律所了吗？”
方许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他揉了揉眼睛显然像是还没睡醒。
现在不过七点。
何寻岭没有回答他的话，“你怎么不再去睡会儿？又不用上学不用上班的。”
“睡不着了。”
“睡不着起来也行，早睡早起锻炼身体也挺好。”
少年轻轻点了点头，迈开腿与何寻岭并肩。
他拿起牙刷，接过身旁人还没有放下的牙膏，手上的动作不停，却又问了一遍和先前一样的话，“你今天就要去上班了吗？”
“嗯，在家休养太久了，该上班了。”
这句倒不能算是谎话，虽然何寻岭今天并不是去上班，可班总还是要上的。
他要赚钱呀，现在可不比以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时候了，他要养活自己，还是两个自己。
他怎么样倒是无所谓，怎么都能过活，可是方许就不一样了。
等开学了，他拿什么给他交学费？
等他毕业了，他拿什么给他攒老婆本？
让他还过着他以前那样的日子？
那可不行！
虽然他总想着躺平，可这臭小子后半辈子的幸福还是要有保证的！这样他才好放心躺平呀！
何寻岭洗漱完和方许一起吃了早餐才出门。
西装革履的男人拎着包到机场，扫了眼时间快步往里走去。
没过多久，他刚刚站过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身影。
少年戴着帽子口罩，望着早已消失的背影，眉头轻拧，久久没有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