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山林间疾风呼啸。
况中棠背负着已陷入半昏迷状态的马灵儿,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如同暗夜中的猎豹,穿梭于崎岖难行的山岭之间。他不敢有丝毫停留,赵高与蚀渊之仆虽暂时被玉璧异象所阻,但追兵随时可能赶来。
马灵儿伏在他背上,气息微弱,怀中依旧紧紧抱着那枚光华内敛、却仍有余温的蕴灵玉璧。方才为了激发玉璧那净化邪祟的圣洁白光,她几乎耗尽了全部心力与龙源之力,此刻虚弱不堪。
“坚持住,灵儿,我们很快就能找到安全的地方。”况中棠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他能感觉到背上少女身体的柔软与脆弱,更能感受到她为了守护而爆发出的惊人意志,心中那股守护她的信念也愈发坚定。
他专挑人迹罕至、地势复杂的路径,凭借着超凡的感知与对地形的敏锐判断,终于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找到了一处位于悬崖中段、被藤蔓遮掩的天然山洞。
洞内干燥通风,还算洁净。况中棠小心翼翼地将马灵儿放下,让她靠坐在石壁旁,随即迅速检查了一下洞口,确认安全后,才回到她身边。
“中棠……”马灵儿微微睁开眼,声音细若游丝。
“别说话,先调息。”况中棠握住她冰凉的手,一股精纯而温和的能量,带着他血脉中那抚平躁动的特性,缓缓渡入她体内,帮助她梳理紊乱的气息,滋养枯竭的经脉。
马灵儿顺从地闭上眼睛,引导着那股外来却无比契合的能量在体内循环。蕴灵玉璧也似乎感应到主人的状态,散发出淡淡的温润光华,辅助她恢复。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洞外天色渐亮,鸟鸣声起。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马灵儿的脸色才恢复了一丝红润,气息也平稳了许多。她缓缓睁开眼,看到况中棠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眼中带着未曾掩饰的关切。
“感觉好些了吗?”他问。
“嗯,好多了。”马灵儿轻轻点头,目光落在怀中的玉璧上,眼中充满了困惑与后怕,“这玉璧……刚才那股力量……”
况中棠神色凝重:“那股力量至纯至圣,对蚀渊邪气有着绝对的克制,远超寻常灵力范畴。灵儿,你对这玉璧的来历,知道多少?”
马灵儿秀眉微蹙,努力回忆着:“母亲只说,这是灵家世代传承的至宝,源自祖地,与灵家血脉相伴相生,能温养灵力,感知吉凶。但像今日这般……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净化之力,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她顿了顿,补充道,“母亲还说过,玉璧有灵,唯有心性纯正、与它有缘之人,方能真正激发其力量。”
“灵家祖地……黑风峪的封印……”况中棠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沉声道,“看来,灵家祖辈守护的,或许不仅仅是这块玉璧,更可能是类似于黑风峪那样的、封印着蚀渊之力的重要节点!灵家当年的覆灭,极有可能就是因为这守护者的身份,引来了蚀渊之仆的觊觎和报复!”
这个推断让马灵儿娇躯一颤,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身为灵家血脉与马家巫女的继承人,从出生起,就注定要背负起这份沉重得令人窒息的责任。
“而徐福,还有他背后的蓝大力,显然也知道这些秘密。”况中棠继续分析,眼神锐利,“他们利用马家男子对力量的渴望制造内乱,又试图释放被封印的蚀渊之力,其图谋绝非仅仅一个望仙台那么简单。他们想要的,或许是更庞大、更混乱的力量,用以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看向马灵儿,语气坚定:“我们必须尽快弄清玉璧的秘密,以及灵家祖地究竟隐藏着什么。这或许是我们对抗徐福、蓝大力,乃至那无形‘命运’的关键。”
马灵儿用力点头,握紧了玉璧:“我明白。等回去之后,我会想办法查阅家族所有关于灵家的秘藏记载,或许母亲那里……也知道一些未曾告诉我的事情。”她想起了母亲灵素儿那总是带着忧惧的眼神。
“当务之急,是先恢复实力,然后安全返回咸阳。”况中棠站起身,走到洞口,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赵高经此一事,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必须小心筹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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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况中棠与马灵儿在山洞中疗伤复盘之时,咸阳城内已是暗流汹涌。
马府,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马灵儿一夜未归,连同况中棠也消失不见,这让马清霜老祖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而马元罡一系,虽然同样担忧马驹的安危(他们尚不知马驹已反水并被赵高控制),但更多的是一种幸灾乐祸和蠢蠢欲动。
“老祖!灵儿巫女与那况中棠深夜外出,至今未归,音讯全无!是否太过蹊跷?如今咸阳城内已有风言风语,说他们……”一名马元罡派系的外姓长老在议事堂上,看似担忧,实则煽风点火。
“闭嘴!”马清霜老祖猛地一拍桌子,强大的威压让那长老瞬间噤声,脸色煞白,“灵儿行事,自有她的道理!在没有确切消息之前,谁敢再妄加议论,休怪老身执行家法!”
她目光如电,扫过在场众人,尤其是在马元罡脸上停留片刻,带着冰冷的警告。
马元罡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怨毒,不敢与之对视。
散会后,马清霜回到静室,脸色阴沉得可怕。
“母亲,已经派人四处打探了,但目前还没有灵儿和况中棠的消息。”马清月忧心忡忡地禀报。
“赵高那边有什么动静?”马清霜问。
“据我们安插的眼线回报,赵高今日凌晨曾调动了一批镇魔司的好手和禁军出城,方向似乎是……黑风峪。但具体发生了什么,还不清楚。”
“黑风峪……”马清霜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更深的忧虑,“看来,他们是中了赵高的圈套了。立刻加派人手,重点探查黑风峪周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异常艰难。
“是!”马清月领命,匆匆离去。
马清霜独自坐在静室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她想起马灵儿近日的成长,想起那日感应到的、那丝纯净稳固的守护之力,又想起蕴灵玉璧可能隐藏的秘密……一股强烈的不安笼罩了她。
“灵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马家的未来,或许真的要靠你来扭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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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迷雾深处。
徐福的船队在那片死寂的灰色迷障中,已经航行了不知多少时日。绕开那致命的“海市蜃楼”后,引神香的指引变得更加飘忽不定,那低沉的心跳声也时断时续,仿佛在跟他们玩着捉迷藏。
船上的补给即将耗尽,绝望的气氛如同这迷雾一般,浓得化不开。每日都有船员在寂静中消失,或者被发现时已成了一具冰冷的、面带诡异笑容或极致恐惧的尸体。
这一日,前方再次出现了异状。不再是幻象,而是一片……静止的海域。
这片海域的海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墨汁般的漆黑,与周围灰蒙蒙的迷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片黑水海域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一块巨大的、凝固的黑色琉璃。连船驶入其中,都感觉不到丝毫浮力,仿佛航行在粘稠的油上。
“停船!所有船只,停止前进!”徐福站在船头,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怀中的引神香,在接近这片黑水时,竟然彻底熄灭了!无论他如何尝试,都无法再次点燃!
失去了引神香的指引,在这片连方向都迷失的迷雾中,他们彻底成了无头苍蝇。
“仙长……这,这又是怎么回事?”副将的声音带着哭腔。
徐福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片死寂的黑水。他能感觉到,那黑水之下,隐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比之前那片幻象更加真实、也更加危险的存在。那低沉的心跳声,似乎就是从这黑水的最深处传来,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
“我们……可能找对地方了。”徐福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但这地方……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要危险千万倍。”
他命令船队小心翼翼地沿着黑水区域的边缘航行,试图找到绕过或者进入的方法。然而,这片黑水区域仿佛没有边界,无论他们如何改变方向,眼前永远都是那片令人绝望的死寂墨色。
就在船队上下弥漫着彻底绝望的情绪时,一名负责测量水深的船员发出了惊恐的尖叫:“下面!水下面有东西!好大!它在动!”
众人慌忙扑到船舷边,向下望去。只见那墨汁般的黑水之下,一个无比庞大、模糊不清的阴影,正缓缓地、无声无息地从船底下方滑过。那阴影之大,仿佛是一片移动的陆地,散发着古老、蛮荒、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僵在了原地,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那阴影并未对船队发起攻击,只是缓缓地、漠然地滑过,最终消失在更深邃的黑暗之中。
但那一瞬间带来的恐惧与震撼,却深深地烙印在了每个幸存者的灵魂深处。
徐福望着那阴影消失的方向,脸上已无半分狂喜,只剩下深深的恐惧与……一丝扭曲的兴奋。
“神……这就是神吗?”
船舱阴影里,蓝大力的虚影波动了一下,似乎也对那水下的存在感到一丝意外,随即,那抹惯有的讥诮弧度再次浮现。
‘有意思……没想到在这边缘之地,还能碰到这种古老的‘残留’……看来,这次的旅程,会比预想的更有趣呢,徐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