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舰队抵达了013空港。这座近北极两万公里的港口,曾是战争时期重要的舰队集结点,港口内充沛的能源能够同时补给上百支舰队。巨大的巡洋舰舰缓缓泊入充能区。它们伤痕累累的装甲外壳上还残留着宇宙尘埃的刮痕,像一群从深空归来的疲惫巨兽。
陆心兰站在高处了望台,尝试搜索李吉泽的弦力。然而,无论她尝试多少次,李吉泽的弦力就好像凭空消失了。
“吉泽他难道被关起来了。”陆心兰知道李吉泽被发现了,但被发现后会发生什么,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余光扫见徐锁和两位兄长,三人正快步走向港口中一座指挥会。他们右手边抬着一个很长的黑色箱子。陆心兰本没太在意,以为是某种能源箱之类的东西。直到半小时后,指挥室的门前排起长龙,而排队的都是清一色的高阶军官。
“他们在干什么呢。”她带着疑问走了过去。
一个军官从里面走了出来,那人的瞳孔微微扩张,带着一种莫名的亢奋。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每个人都似乎是相同的神情,像被同一把琴弓拉动的琴弦。当弦力无声的从门口探入,感觉到里面有一个能量聚集场,将各种弦力混合在一起。
在开门的时候偷偷往里面看,眼中忽然闪入的红光,让陆心兰恍然明白过来。
“谁在外面!”有人严厉喝斥道。“我去看看。”
徐锁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他先是一怔,“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随后攥住陆心兰的手腕疾走几步,拐进一条检修通道
“心兰,有事我会喊你的...你先去其他地方随便逛逛吧,这座老空港有许多有名的遗址。”
“你们在里面干什么呢。”陆心兰淡淡地问道。
“这...是铁誓会的一个传统,你不是铁誓会的成员,跟你没关系。”
“我在外面听到有人提起了契约,还有生辰,而且我注意到出来的人食指上都有一道伤口,这是一种在战争中的特殊弦术,血契。”
在陆心兰目光的凝视中,徐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所有定下契约的人,等于共享了自己的神经系统。”
“但共享生命与弦力的好处是...所有人都会紧密的联系在一起,没有人会独自面对黑暗...我们将团结一致,就像是撒乱的筷子被绑在了一起。”
“所以,你也已经进入了契约?”陆心兰的声音忽然冰冷。
“是的。”
“真是愚蠢至极。现在并不是在战争时期,你能分清哪些是敌人哪些是队友吗。如果杀害你父亲的真凶也在契约里,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他能控制所有人!”
“我们当然知道,契约书会在我大哥手上,察觉不对劲我们可以随时毁掉契约书。”
陆心兰拧着眉头,沉默了片刻:“我好言相劝,如果您能想明白的话,请少将劝一劝您的哥哥,赶紧放弃这危险的行为。”
...。
青铜封皮的书册无声悬浮着,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看似泛黄的纸页在空气中轻轻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响声。但那并非真正的纸张,而是由高浓度灵素编织而成的合成载体,每一页都流淌着肉眼难辨的弦力微光。
当血落在纸面上时,异变陡生。
渗入书卷的血纹在弦力面化作一座赤色丝桥,将签约者的神经元融入其中。五分钟后,神修者就能感知自己的弦力已彻底完成了融合,从未修炼的普通人,则是第一次感触高纬空间带来的能量,空气变得粘稠,视野边缘泛起不自然的虹彩,等等。
随着签约者越来越多,书卷已变成暗红色,像一块凝固的血痂悬浮在半空。纸页间隐约传来更细碎的嗡鸣,像是千万根神经纤维在虚空中共振。
仪式被暂停了,黑暗的房间出现了闷沉的声音。
“徐锁,这次任务最重要的部分落在你的身上。”
“是大哥!我明白,我绝不会辜负父亲和大家的期望。”
“另外,你带来的那个女孩是奸细,煜息长老已经确定了,她用共感弦术在跟那位皇孙取得联系,她会将我们的信息传递过去,我们必须在出发前除掉她。”
徐锁的心里一闷,好像千斤石压住了他的心脏。
“不,不可能的,她不可能这么做,她只那个小孩闹着玩...带她来本来也是父亲的意思。大哥如果你不放心,就留她在这里好了,反正她不可能会加入血契...。”
...。
晚上,港口举办了盛大的烧烤集会。
军官与士兵们围坐在用报废品堆成的火塘边。烤架上,合成肉块滴落的油脂在高温下爆裂,发出噼啪的声响,与远处等离子充能塔的嗡鸣诡异地和鸣。啤酒罐上的冷凝水珠滚落,在覆霜的金属地面上冻结成小小的冰丘。士兵们毫不在意,当他们的手捏住铝罐,冰丘立即被气化地无影无踪。
她双臂环抱着曲起的膝盖,眼中出现的却是尘封已久的记忆:夜风裹挟着细碎的冰晶,将篝火吹得忽明忽暗。年轻士兵们紧绷的下颌,他们胸前别着纸质番号牌,正用最传统的方式传递酒囊。有个娃娃脸的技术员死死搂着同伴,两人钢盔相撞的脆响淹没在《出征曲》的合唱里。
某个刹那,她看见记忆里的娃娃脸士兵与现实的军官身影重叠。他们都做出了相同的动作:抚摸挂在胸口二维身份牌。夜风卷着灰烬升起,古老的火星与现代的离子流光在空中交织,仿佛无数亡灵正穿过时空,为即将出征的战士戴上无形的冠冕。
远方的折跃门突然剧烈闪烁,一道尾焰划过深空,像极了那年他教她认的鯥鱼座流星。
“无成你在哪儿呢...你还好吧...如果你还好的话...你能不能做些什么...。”
忽然,看见有人走了过来,她赶紧抹去了眼角的泪痕。
徐锁拿着一瓶啤酒,轻轻地坐在她的身边。
“心兰或许你说的对,我们不该用上这种连接,实在有点太过冒险。其实前些日子,他们提出来的时候父亲就没同意,我想他的顾虑跟你是一样的...不过现在...。”他顿了顿,“既然已经开始了,就只能继续走下去。”
陆心兰点了点头。
“我已经明白,明天会分成两拨人。签下血契的人留将会出发去烛照山,而其他人都会留在这里,或者是就地解散。”
“哈哈,你太聪明了,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徐锁装出一丝笑容,“差不多是这样吧,我们这趟过去要提两个要求,第一个要求见到领主,有流言说领主大人被他们扣下了。另外我们要求停止舍利塔的使用,直到找到杀害我父亲的真凶为止。”
“如果神道会...或者说那边的人不答应呢。”
“那么我们会发起进攻,用武力夺下烛照山...如果作战失败的话...那么烛照山被夷为平地。”徐锁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港口,庞大的军舰已经挡住了半边的星空。
“心兰你就留在这儿等我们的好消息。”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已经完成契约了。”
“砰!”
青年手中的酒瓶落了下去,却奇迹般地完好无损,只在舱板上滴溜溜打转。徐锁的瞳孔剧烈收缩,他这才注意到陆心兰的食指,上面有道非常细微的伤痕。
“你什么时候去的!”
“趁你不在的时候去的。”她弯腰拾起酒瓶,动作优雅得像在舞会上捡起手帕。
“徐锁哥,我们现在正式在一条船上,祝我们马到成功。”
陆心兰拿起自己的酒杯,碰了碰对方僵在半空的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