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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心兰非常清楚,这是青鸾舰队对枯海院展开空袭的时间。此刻,那些装载着反物质核心的弹头,将在那座阴森建筑上空绽放出净化一切的圣火。她仿佛能听见千里之外传来的,黯元素母巢被撕裂时的尖啸。
“表面上煜息长老主导了这次铸熔星的危机,但此人并不精通心灵弦术,铸熔星也无如此巨量的黯元素供他使用。因此,煜息长老只是一个中转站,将齐椿和枯海院的力量带到这边。我们必需打击他们的核心...。”临别前,老师的密语仍在耳畔回响。
14:52:陆心兰忽然感觉到一股顿挫感,血契中那股粘稠的腐蚀感突然中断,就像有人暂停了时间,周围的军官们开始不自然地扭动脖颈,眼白上的黑斑停止了扩张的速度。
“云照大师,接下去就看你的了。”她暗暗道。
14:57:又过去五分钟,台上的竹马镇炎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亲王大人我们还得等多久。”
“既然我说领主阁下会来,那么他一定会来,劳烦防长您再多等一会儿。”
“你是在等领主复活吗?”他露出毒蛇般的微笑,低声道,“毕竟死人只会越等越凉。”
“你派人去杀你叔叔了?”李忠尘一字一句地问道,沉重而有力。
“亲王大人您的记性真差,这明明是您的命令...。”
令人作呕的声音忽然消失了,陆心兰的听觉被某种伟力生生剥离,仿佛跌入深海的减压舱。唇齿间泛起冰水的味道。这是明心大阵启动的前兆,她曾亲历过云照大师施术时的威压,但此刻融合了先祖舍利塔的灵能,竟让整座忠魂殿的金属构件都发出哀鸣。
“要来了!”
她闭目凝神,意识从弦力面进入了血契,在弦力视界中,那些污浊的黯元素正化作无数扭动的黑蛇,缠绕在每个军官的灵体上。
突然,天地变色。
无形的风暴倾泻而下,如天神挥动的光之巨帚,将黑蛇们扫荡殆尽。紧接着空间本身开始扭曲,血契的枷锁被一双看不见的巨手生生撕开。
震爆声中,数百名军官同时痉挛。黑色雾霭从他们七窍喷涌而出,在空中凝结成张牙舞爪的鬼面。徐继戎跪地的身躯剧烈抽搐,外溢的弦力在合金地板上震出一道道深痕,喉咙里挤出的嘶吼已不似人声。
紫罗刹的铜铃恰在此时响起。
清脆的铃声荡开面前的弦力屏障。下一刻,她化作紫色闪电贯穿徐继戎的胸膛,没有片刻停顿,她已掐着竹马镇炎的咽喉将其钉在墙上。
“说,你为什么要撒谎。你的同谋还有谁!”
“可笑你,以为你们已经赢了?”
“看来你是想要见识一下魔礼卫的手段。”
...。
陆心兰的指尖在颤抖,她看着徐继戎正步入生命的终点:鲜血从他胸前的裂口汩汩涌出,在地面蜿蜒成暗红的溪流。那双灰褐色的眼睛还睁着,瞳孔里的光一点点涣散,却仍残留着某种未说出口的情绪。
“他是徐荣老将军的长子,徐锁的大哥!”
这个念头像一根尖刺,狠狠扎进她的心脏。她几乎要迈出一步,可脚底却像生了根,死死钉在原地。理智冰冷地掐灭了那点动摇。
中将体内的黯元素积累的太深了,深到连明心大阵都无法净化。枯海院不知控制了他多久,早在血契之前,那些黑色的毒素已经和他的神经长在一起,像寄生藤般缠绕着他的意识。即使现在不死,他也只会成为枯海院的傀儡拖着更多人陪葬,而最好的结果,可能是变成无意识的食黯奴。
紫罗刹的刀,不过是提前终结了一场早已注定的悲剧。
“没得选!”她攥紧拳头。
“心兰。”耳边传来李忠尘的声音,“你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
“报告团长大人,来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签下了血契,刚才的动静是云照大师破除血契的弦术。”
“原来是这样...难怪那些军官看起来不太正常,这样看来谈判还是有希望的。”李忠尘依然不忘来铸熔星的目的。
“但我们处境依然很危险,云照大师在被一种命名为“刑天”的新型机器人追杀,我们已经没有余力去帮他了。”
“在座的数百军官,我们必需争取到更多人的信任。”
“我明白了团长大人,让我来跟他们说几句。”
见亲王朝她点了点头,陆心兰大步向台上走去。
...。
这可能是陆心兰最为紧张的一次演讲。整个大厅早就凌乱不堪,台前是中将的尸体,鲜血还在往外淌,一直淌到她的脚跟前。身后是正在审讯的魔礼卫,时不时传来防长痛苦的呻吟。而台下的那些军官正以奇怪的目光打量着。
“我的名字是陆心兰,是青鸾舰队的一员。可能大家听到过一些,我们舰队现在正在孚玉星彻查食黯奴与黯元素。”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完全镇定下来。
“根据青鸾舰队最新侦察报告,孚玉星已有3.2亿民众暴露在黯元素污染中,丈夫、妻子、孩子、老人,每一个人,都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逐渐转化成令人恐惧的食黯奴。而某些本该守护民众的人,正在主动拥抱这种黑暗,他们以为自己在攀登力量巅峰,实际上却是堕入深渊...。”
下方一片肃静后,陆心兰开始尝试着散出弦力,共享自己的情绪甚至是一部分记忆。而或许是因为舍利塔的余威,或许是血契的某种连接还没完全断开。她能感觉到这样做的效果非常好,一些悔恨的情绪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因为去往穷奇星系的折跃门无法使用,我跟老师都无法归队。月前,我们来到了这颗伟大的星球,经历了一些事情,见到了一些重要的人,从记忆中了解到当年那场战争的残酷...。”经过快速叙事之后,她再次加深了弦力。
“就在昨天,我跟大家一样中签下了血契。有人在血契中释放了黯元素,想将我们沦为契约的傀儡,大对于黑暗束缚的绝望,大家一定是感同身受。幸亏云照大师替我们斩断这道枷锁,让我们重获自由。现在,请问在座的各位,难道你们还准备愿意继续为邪恶效力吗。”
...。
演讲完毕,大厅内依然一片肃静,军官们面面相觑,此时无声胜似有声。
“心兰你说的非常好,我都忍不住要为你鼓掌。”
“谢谢团长大人。”
陆心兰转过身朝李忠尘看去,忽然发现亲王背后有团诡异的阴影,一股浑浊的弦力正在撕裂空气。“小心!”陆心兰话音未落,一道弦力忽然射了出来,直袭李忠尘的后心!亲王几乎出于本能地侧身闪避,却仍被这一击贯穿肩胛。
李忠尘捂住染红的肩膀,朝着阴影处怒目而视。
“谁在那里躲躲藏藏的!”
“亲王殿下别来无恙了,想那会儿令郎拜入我院门下,我们还见过一面呢。”
“你是...煜息长老?”
“没错,看来亲王殿下的记性还不错。我代齐椿院长向您问好,对了您千万别忘了,您的儿子现在还在枯海院呢。”
说话间,煜息长老与其四名弟子从阴影中现身。
李忠尘眉宇一紧:“我儿子是我儿子,我现在代表皇室与神道会,煜息长老,请你解释一下你刚才的行为。”
“呵呵,看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煜息长老脸色一沉,四名弟子释放出黑白交织的致命杀阵。杀阵封住了台上所有人的目标,长老缓缓转向台下。
“诸位,你们可不要听这小丫头胡说八道,历史一向是胜者为王败者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