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兵法与麦秸
竹笛的清响还绕着房梁打转,沈慕言已经从仓房翻出个旧木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本线装书,封皮上“孙子兵法”四个字褪了色,边角却磨得发亮。
“先从‘势篇’看起。”他把书推给林溪,指尖点着书页,“别觉得枯燥,这里面的道道,跟你扬麦时判断风向、割麦时拿捏力道,是一回事。”
林溪捏着泛黄的纸页,油墨味混着麦秆的清香扑面而来。她忽然笑了:“这字比麦秸笛的孔还密,看得人眼晕。”嘴上说着,却还是认真读起来,“‘故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这不就是说,扬麦时得瞅准风势,光使劲扬也白搭?”
沈慕言眼里闪过笑意:“算你悟得快。就像做笛子,选竹要趁鲜,开孔得按指距,这就是‘势’。”他拿起那根青竹笛,“你看这七个孔,哪个开偏半分,音就跑了,打仗、过日子,差一点都不行。”
正说着,院外传来麦哨声,是隔壁家的半大孩子来借竹笛——他家婶子要做寿,想借去吹段《喜乐调》。林溪刚要应,沈慕言却按住她的手:“让他自己来取,顺便问问,昨天借的麦种筛干净了没。”
孩子跑远后,林溪戳了戳书里的“兵贵胜,不贵久”:“这是说打胜仗要快,跟割麦时抢收一个理儿?”
“差不多。”沈慕言往灶膛添了把柴,火光映着他的侧脸,“麦子熟了不等人,雨来了不等人,敌人更不会等你准备周全。”他忽然想起什么,从箱底翻出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麦秸,扎成一小捆一小捆,“上次你说麦秸笛吹着费劲,我用新麦秸编了几个哨子,试试?”
麦秸哨子含在嘴里,轻轻一吹就“啾啾”响,比竹笛轻快多了。林溪吹着哨子绕着院子跑,惊得鸡飞狗跳,沈慕言倚着门框笑,手里还翻着兵法,忽然道:“你看,这就叫‘其疾如风’。”
暮色漫进来时,林溪把麦秸哨子插在发髻上,正对着兵法书发呆。沈慕言端来麦粥,见她盯着“以迂为直”出神,便说:“就像从麦场到地头,抄近路得穿过荆棘,绕远路走田埂反而快,这就是‘迂直之计’。”
林溪忽然懂了,抓起哨子吹了个长音:“那我明天割麦,就走田埂!”
沈慕言看着她发亮的眼睛,把粥碗往她面前推了推:“先把粥喝了。兵法再妙,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琢磨。”碗沿沾着的麦糠落在桌上,像撒了把碎金子。
林溪噗嗤笑了出来,拿起哨子轻轻敲了敲沈慕言的碗沿:“知道啦,沈先生!不过这麦秸哨子真好听,比竹笛灵多了,明天我要带着它去割麦,让整个麦场都听见我的哨声!”
沈慕言看着她眼里的光,舀粥的手顿了顿,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好啊,到时候我就循着哨声找你,省得你又像上次那样,割着割着就跑到别人的麦垄里去了。”
林溪脸一红,戳了戳碗里的麦粒:“那不是没注意嘛……”嘴上嘟囔着,嘴角却忍不住上扬,手里的麦秸哨子被她攥得紧紧的,仿佛攥着一把能吹散所有疲惫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