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家庄园,主宅。
深夜的书房依然灯火通明,气氛却冰冷得像是凝结了寒霜。
付炘翰的父亲,付天成,正坐在那张价值不菲的黄花梨木书桌后。他年过五十,两鬓微霜,不怒自威的脸上此刻覆盖着一层阴云。
他没有看跪在面前地毯上的儿子,目光只是死死盯着桌上摊开的两份报告。
一份,是这次针对星辰科技舆论攻击的费用清单。
水军、公关、收买技术大V,林林总总加起来,耗费了近三百万。
另一份,是星辰科技App“星辰之眼”的实时下载数据。上面那个鲜红的,已经突破一百一十万的数字,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付家的脸上。
付炘翰低着头,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从他被管家叫到这间书房开始,父亲就一言不发,只是让他看着这两份报告。
无声的压迫,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窒息。
他能感受到父亲的视线,像冰冷的刀子,一遍遍地刮过他的后背。
“三百万。”
终于,付天成开口了,声音沙哑而低沉,听不出喜怒。
“你花了三百万,给一个我们准备踩死的对手,送上了一场价值千万,甚至可能是数千万的全国级宣传。”
付炘翰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急忙抬起头,想要辩解。
-
“爸,我没想到会这样!那个萧辰宇太邪门了,他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谁能想到他敢开直播,还真的拿出了什么神级代码……”
“闭嘴!”
付天成猛地一拍桌子,那份财务报告被震得跳了起来。
“我不想听任何借口!”
他的声音终于带上了怒火,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我只看结果!结果就是,你,付炘翰,我的儿子,动用家族的资源,去对付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学生,结果不仅没把人踩死,反而把他捧成了英雄!”
“现在整个江城的商圈都在看我们付家的笑话!今天晚上,李家的老李,王家的老王,都打电话来‘恭喜’我,说我养了个好儿子,真是乐善好施,喜欢扶持年轻人!”
付天成每说一句,付炘翰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能想象到,那些和父亲平起平坐的叔伯们,在电话那头是怎样一副看好戏的嘴脸。
付家的脸,因为他,丢尽了!
“你告诉我,你错在哪里?”付天成身体前倾,双眼如鹰隼般锐利,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付炘翰嘴唇动了动,艰涩地说道:“我……我错在……低估了对手,太过轻敌。”
“错了!”
付天成厉声喝断。
“你最大的错误,不是低估对手,而是从头到尾,你都没有把这当成一场真正的商战!你把它当成了你在学校里过家家的游戏!”
-
“你以为找些水军在网上骂几句,买通几个所谓的大V发几篇黑稿,就能毁掉一家公司?幼稚!”
“真正的商业,是资本,是技术,是渠道,是人脉!你哪一样用到了点子上?”
“你甚至连对手最核心的优势是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贸然发动攻击!你是在用自己的业余,去挑战别人的专业!”
付天成的话像一柄重锤,一下下砸在付炘翰的心上,让他无力反驳,只剩下屈辱。
是啊,他从一开始就没把萧辰宇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萧辰宇不过是个运气好,有点小聪明的穷学生。
他享受的是那种高高在上,随意拿捏别人生死的感觉。
-
他从未想过,这只他眼中的蚂蚁,会突然变成一只可以咬伤他的猛兽。
“我花了二十年,教你如何做生意,如何识人,如何布局。”付天成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甚至带着一丝疲惫,“可你呢?你把我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你只学会了仗势欺人,只学会了用钱砸人,手段粗劣,毫无章法!”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八个字,像最恶毒的诅咒,深深刺入付炘翰的耳膜。
他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这是父亲第一次,对他做出如此严厉,如此彻底否定的评价。
从小到大,他都是付家的骄傲,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可现在,在父亲眼中,他居然连一件事都做不好。
“爸……”他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付天成没有再看他,而是拿起桌上的电话,直接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
“老三吗?是我。”付天成的语气恢复了平静,但这种平静更让付炘翰心寒。
“从明天开始,炘翰手上的‘新城之心’那个项目,你来接手。他所有的项目权限和公司资金调用权,全部冻结。”
“对,全部。让他好好在学校里待着,把毕业证拿到手再说。”
“嗯,就这样。”
说完,付天成干脆利落地挂掉了电话。
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征求付炘翰的任何意见,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就像是在处理一件无足轻重的物品。
付炘翰彻底愣住了。
“新城之心”是他一手跟进的地产项目,是他向家族证明自己能力最重要的筹码。
现在,被父亲一句话,就交给了他的三叔。
-
冻结所有权限,这无异于将他彻底架空,剥夺了他在付家年轻一代中所有的权力!
这比打他一顿,骂他一顿,要严重一百倍!
这意味着,在父亲心里,他已经被贴上了“无能”的标签。
“爸!你不能这样!”付炘翰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声音带着一丝恐慌,“我能处理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我一定能把萧辰宇……”
“你还想着他?”
付天成打断他,眼神变得无比冰冷。
“你到现在还没明白吗?我们付家,因为你愚蠢的举动,已经成了一个笑话!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止损!是让这件事尽快平息下去!而不是让你继续发疯,把付家拖进更深的泥潭!”
“从现在开始,我不允许你,也不允许付家任何人,再去找那个萧辰宇的麻烦。”
“我们输了,输得很难看。但付家,输得起。”
付天成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但你,付炘翰,你让我很失望。”
“你出去吧。自己好好反省一下。”
说完,付天成不再理会他,径直走向书房后面的休息室。
沉重的木门在付炘翰面前缓缓关上,也隔绝了他最后一点希望。
书房里,只剩下付炘翰一个人,还保持着跪着的姿势。
屈辱,愤怒,不甘,怨恨……
无数种情绪在他胸中翻腾,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撕裂。
他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身体因为长时间的跪姿而有些摇晃。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又看了看桌上那份刺眼的数据报告。
父亲的每一句话,都像烙铁一样,深深地烙在他的心里。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让我很失望……
付家成了笑话……
这一切,都因为谁?
萧辰宇!
如果没有萧辰宇,他依旧是那个众星捧月的付家大少!
如果没有萧辰宇,他不会在父亲面前如此狼狈,像一条被抛弃的狗!
如果没有萧辰宇,他不会被剥夺一切,成为整个江城的笑柄!
父亲不让他动他?
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承受了这一切,而那个始作俑者却能名利双收,春风得意?
付炘翰的眼中,渐渐浮现出一丝疯狂的血色。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传来的刺痛感让他混乱的大脑变得异常清晰。
心中的恨意,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纯粹和猛烈。
之前,他针对萧辰宇,更多的是出于一种猫捉老鼠的戏谑和身为上等人的优越感。
而现在,他要的是萧辰宇死!
不惜一切代价!
付炘翰踉跄地走出主书房,没有回自己的房间。
他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拿出自己的私人手机,拨通了一个他从未想过会主动联系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沙哑而警惕的声音。
“谁?”
付炘翰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是付炘翰。”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一个人……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