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秋意渐浓,德王谋逆案的余波仍在官场暗涌,但摄政王府的视线,已越过重重关山,投向了千里之外的蜀中。霍刚带领的先遣猊卫已出发数日,沿途通过信鸽传回的消息均是一切正常,他们已顺利混入商队,正朝着嘉陵府稳步推进。
沈锦凰的出行也已准备就绪。她将以回乡祭祖的名义离京,路线却并非直返祖籍,而是绕道蜀中。这个理由合情合理,足以掩人耳目。临行前夜,她再次被召至摄政王府书房。
书房内烛火通明,萧绝的气色比前几日又好了些,已能长时间伏案。他递给沈锦凰一枚看似普通的玄铁令牌,上面刻着繁复的云纹,中间是一个古朴的“绝”字。
“这是孤的贴身令牌,蜀中亦有认得此物之人。若遇紧急情况,或需调动当地无法明面动用的力量,可出示此牌。”萧绝的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见它如见孤。”
沈锦凰双手接过令牌,触手冰凉沉重,她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信任与重托。“臣,定不负王爷信任。”
“此去蜀中,有三要。”萧绝看着她,目光如炬,“其一,查明望江别院真相,获取齐王与军械走私之铁证;其二,厘清军械,尤其是火器来源与流向,西南镇守太监高洪这条线不能断;其三……”他顿了顿,语气稍缓,“……留意与你母亲相关的线索,但需以大局为重,自身安全为要。”
他将公私分明,却又将她私人的牵挂也考虑在内。沈锦凰心中微暖,亦更觉责任重大:“臣明白。”
“齐王非易与之辈,蜀地是他的藩国,经营多年,堪称铁板一块。霍刚等人虽是精锐,但若齐王真有异心,恐力有未逮。你此去,便是他们的主心骨,亦是孤的眼睛。”萧绝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朝中之事,自有孤坐镇。太子那边,孤会看着他。你只需放手去做。”
“是。”沈锦凰深深一揖。
次日清晨,一辆看似普通的青篷马车,在数名扮作护院家丁的猊卫精锐护卫下,悄无声息地驶离了京城。沈锦凰坐在车内,已换下了官服,着一身素雅的湖蓝色襦裙,发髻简单挽起,插着一支不起眼的玉簪,宛如一位出门远行的寻常官家小姐。
马车轱辘,碾过官道的尘土。离京越远,地势逐渐起伏,空气中也带上了南方特有的湿润。沈锦凰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脑海中却不断梳理着已知的线索,推演着抵达蜀地后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
数日后,车队进入蜀道。所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此言不虚。道路蜿蜒于崇山峻岭之间,一侧是陡峭岩壁,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云雾在山间缭绕,能见度极低。马车行进速度不得不放慢,颠簸不已。
行至一处名为“鬼见愁”的险要路段时,前方传来一阵喧哗。车夫勒住马缰,一名扮作护院的猊卫上前查看后回报:“小姐,前方山体似乎不久前有过小范围滑坡,落石阻塞了大半道路,仅容一车勉强通过,几支商队正在排队等候清理。”
沈锦凰掀开车帘一角望去,果然见前方道路狭窄,乱石嶙峋,几支商队的驮马和货车堵在一起,人声马嘶,显得有些混乱。她微微蹙眉,蜀道艰险,发生滑坡并不稀奇,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总让她心生一丝警惕。
“让我们的人散开警戒,注意观察四周。”她低声吩咐。
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就在沈锦凰车队即将轮到通过时,异变陡生!
两侧陡峭的山坡上,毫无征兆地滚下数十块大小不一的石头,劈头盖脸地朝着正在通行的车队砸来!与此同时,一阵尖锐的唿哨声响起,数十名蒙面黑衣人如同鬼魅般从密林中窜出,手持钢刀,直扑沈锦凰的马车!他们的目标明确,动作迅猛,显然早有预谋!
“保护小姐!”猊卫护院首领厉声大喝,瞬间拔刀出鞘,与其他护卫结阵迎敌!
刹那间,刀光剑影,杀声四起!滚落的石头砸中了前方商队的货物,引起一片惊叫混乱,更阻碍了猊卫的机动。那些黑衣人武功路数狠辣刁钻,配合默契,绝非普通山匪,更像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一名黑衣人冲破护卫的阻拦,手中钢刀带着寒光,直刺马车车厢!
就在刀尖即将触及车帘的瞬间,车厢壁板猛地碎裂,一道身影如电般射出!沈锦凰手中握着一柄软剑,剑光如水,精准地格开了致命一击,同时手腕一抖,剑尖如同毒蛇,瞬间在那黑衣人手腕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黑衣人惨叫一声,钢刀脱手。他惊骇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没想到她竟有如此身手!
沈锦凰面覆寒霜,眼神冰冷。她并不恋战,软剑舞动,护住周身,对护卫首领喝道:“不必纠缠,突围为主!”
她心知肚明,这绝非偶然的山匪劫道,而是针对她而来的截杀!对方的消息竟如此灵通,精准地在这蜀道险地设伏!是齐王的人?还是京中某些人的手已经伸到了这里?
猊卫们得令,不再与黑衣人死斗,且战且退,护着马车,试图强行冲过那狭窄的通道。乱石、敌人、受惊的马匹……场面一片混乱。
沈锦凰挥剑挡开一支射来的冷箭,目光扫过混乱的战场和险峻的地势。蜀道之难,不仅在于山川之险,更在于人心之恶。
这趟蜀中之行,果然从一开始,就布满了荆棘与杀机。
她握紧了手中的软剑,也握紧了袖中那枚冰冷的玄铁令牌。无论前路如何艰难,她都必须走下去。
马车在护卫的拼死掩护下,终于冲过了那段最危险的路段,将身后的喊杀声与混乱暂时抛却。但沈锦凰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