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斗篷无风自动,黑锈突然翻涌成巨手,攥住陈茹仕的手腕。
宋清越立刻摸向腰间的火药囊,特制的燃烧剂混着青铜粉末甩出去,
橙红色火舌裹住黑锈,却被瞬间淬成幽蓝:
“娘的!这玩意儿跟半灵体一样,不怕火!”
“太极锁元阵!”
青阳子咬破舌尖,血珠在空中画出阴阳鱼。
他拂尘一甩,血画的阴阳鱼飘向陈茹仕,淡金光纹缠上她手臂的黑锈,
那些锈迹像被风吹散的沙,簌簌落在地上,
“黑锈属阴,需用太极阳火克之!子墨,快启动融合!”
陆子墨咬着牙扯开领口,短刀的热度几乎要灼伤皮肤。
他想起青阳子说的“阴阳相济”,想起母亲刻在刀鞘上的小字,
将短刀按在青铜门上,系统蓝光与太极金光顺着铭文窜进去,
门内的光团突然亮了,黑锈像退潮般往后缩。
“非攻者,非杀也;存续者,非灭也。”
低沉的男声从门内传来,众人眼前的铭文突然全部亮起。
苏晚晴的青铜残片飘离掌心,融入门内的光团;
宋清越的火药囊渗出火星,在虚空中画出八卦;
青阳子的拂尘无风自动,每根毫毛都泛着淡金,
这些异象所揭示的,正是《墨子非攻卷》的真容。
它不是武器图谱,而是用青铜与火焰写就的人类文明生存法则。
陈茹仕的刻刀当啷落地。
她看着自己手臂上消退的黑锈,又望着陆子墨眼底交织的金蓝光芒,突然笑了:
“原来,原来钥匙不是我一个人。
是我们所有人,是械寨的烟火气,是这些教我当人的人。”
老者的身影正在消散,他最后看了陈茹仕一眼,声音轻得像叹息:
“你会后悔的。”
青铜门在此时发出悠长的嗡鸣
。门轴转动的吱呀声里,众人听见门内传来无数声音,
其中有青铜齿轮咬合的轻响,有婴儿的啼哭,
有老工匠敲铸的锤声,还有某种更古老、更温暖的呼唤,
那呼唤像春风吹过解冻的河岸。
陆子墨摸向腰间的短刀,太极纹路里的金光与蓝光终于完全交融。
他转头看向陈茹仕,后者正弯腰捡起那半枚撕碎的铜片,
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锈迹,铜片竟在她掌心泛出淡金。
苏晚晴递过一块干净的布,帮陈茹仕擦去掌心的锈屑;
宋清越凑过来扒着门缝往里瞧,
嘴里还嘟囔着“里面有没有糖红薯”;
青阳子的拂尘在身侧划出半道圆弧,这是太极的起手式,
为的是护住身后的三人。
门内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像有什么在沉睡中苏醒。
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那团被黑锈包裹的光团缓缓睁开眼睛,
瞳孔里,无数青铜齿轮正顺着阴阳鱼的轨迹转动,
与门外的巨网形成呼应,
只是这一次,齿轮转动的声音里,
多了丝械寨工坊的锤声,多了少年人笑闹的声音。
青铜门开启的瞬间,陆子墨的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
门轴转动的嗡鸣里,他闻到了锈蚀与铜腥混合的气息,
这气息其实是古神知识库特有的味道,
像极了父亲生前实验室里青铜器修复液的气味,
只是这味道里多了丝若有若无的机械运转声,
还和门外齿轮巨网的“咔嗒”声隐隐呼应。
“小心台阶!”
苏晚晴的手扶住他胳膊,青铜护臂上的云雷纹蹭过他手腕,
带着刚从铸造坊出来的余温。
她另一只手攥着的青铜残片正发出蜂鸣,碎成星子般的光粒飘向门内,
像归巢的倦鸟,残片掠过空中时,竟在虚空中划出淡金色的轨迹,
与陆子墨短刀上的太极纹路同频闪烁。
“这残片……”
苏晚晴突然顿住,盯着光粒消失的方向喃喃,
“纹路和奶奶留下的《青铜铸录》里的一模一样。”
陆子墨转头看她,她攥紧护臂,
“奶奶说过,我们苏家是古神铸器匠的后代,残片认主才会这样。”
陆子墨这才注意到脚下,所谓的“门内”并非地面,而是悬浮的青铜平台,
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幽蓝漩涡,漩涡里翻涌着无数半透明的机械残片:
齿轮、枢轴、刻着古篆的青铜板,全都静止在时间里,
像被封存在琥珀中的远古文明。
最显眼的是块半露的青铜板,上面“锈蚀之触”四个古篆被幽光包裹,
与青铜门上的铭文同源。
“这是……”
玄风子的全息投影突然从陆子墨的腕间浮起,半张脸隐没在数据流里,
“检测到72种未知编码正在解析。
陆,这里存储的不是武器,是……”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数据流都跟着震颤,
“是古神文明的核心数据库!他们把整个技术树都封存在这里了!”
宋清越吹了声口哨,火折子“啪”地窜起火苗。
少年的火药囊在腰间鼓鼓囊囊,火星却没像往常那样乱溅,
反而凝成细小的火蛇,沿着青铜平台的纹路游走。
他摸了摸腰间冰凉的铜铃,这铃铛破幻象时还发烫,
此刻却半点反应没有,忍不住骂:
“这老物件关键时候掉链子!”
“别碰!”
青阳子的拂尘轻轻扫开宋清越的手,淡金色的毫毛扫过数据流时,
那些光带突然分出阴阳两仪的纹路,像被梳理的丝线般温顺。
青阳子的目光穿过旋涡,落在平台中央的青铜控制台,
拂尘尖指向台面,
“那里有《非攻卷》的气脉,控制台裂纹里的幽光,是太极气的本源。”
陆子墨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控制台半嵌在漩涡上方,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
却有幽光从裂缝中渗出,将“墨子非攻卷”五个古篆照得透亮。
楚离歌不知何时已绕到控制台侧面,指尖抵着下巴,
指甲在青铜壁上轻轻划动:
“看刻痕的氧化程度,这是最后一章。
之前在洛阳倒悬巷找到的残页,都是这里的摘录,
残页边缘的磨损,应该是被锈蚀之触啃噬过。”
系统突然在陆子墨太阳穴跳动,像有无数细针在刺。
他闭眼接收信息,再睁眼时,瞳孔里映出密密麻麻的翻译文字:
【锈蚀之触......文明筛选器?】
这几个字让他想起十七岁那年,站在城寨废墟里,
看着父亲的机械图纸被黑锈啃噬成碎片,母亲的青铜耳坠在锈迹里泛着最后一点光,
他这才明白,原来那时的毁灭,只是古神的一场“考试”。
“没错。”
玄风子的投影完全显形,背后浮动着解析出的数据流,
“古神创造机械文明作为实验,
但环境剧变时,他们需要筛选出能适应新规则的种族。
锈蚀之触不是毁灭程序,是……”
他顿了顿,数据流突然卡顿,
“是考试。通不过的文明,会被清除。”
平台突然震颤,旋涡里的机械残片开始轻微晃动,像被风吹动的落叶。
陈茹仕的刻刀“当啷”掉在青铜地面,惊起一串回音,
刀身苏晚晴亲手打的花纹,在幽光里泛着暖黄的光。
她盯着自己手臂上淡去的黑锈,压抑着哽咽:
“所以,之前那些被锈蚀的城寨,是因为没通过考试?像我爹娘......”
“我们不是敌人,只是被淘汰了。”
陆子墨按住她的肩,能感觉到她在发抖。
他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刀身的热度透过布料灼着心口,
母亲刻的“阴阳相济”小字,此刻正与控制台的幽光呼应,
“但这次,我们能选自己的答案。”
“那现在呢?”
苏晚晴的护臂发出轻响,她握紧陆子墨的手,护臂上的云雷纹亮起,
“我们在考试里吗?这控制台……”
话没说完,控制台突然亮起刺目白光,
裂缝里的幽光暴涨,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楚离歌后退半步,指尖按在裂纹上,
突然“嘶”了一声,指尖被数据流烫得发红:
“启动指令。”
她抬头,目光落在陈茹仕身上,
“阿茹,这是你的权限,只有守夜人的血脉能激活。”
空气瞬间凝固。
陈茹仕的手指悬在控制台上,指甲泛着青白,指尖离按钮只有半寸。
陆子墨看见她脖颈的血管在跳动,像被风吹动的琴弦,
刻刀在她脚边转了个圈,停在她鞋边,
那是苏晚晴教她铸的第一把刀,刀柄缠绳还留着温度。
“如果……”
她的声音发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没往下掉,
“这一切都是注定的呢?启动了,是不是就能让锈蚀停下来?”
“没有注定的命运。”
陆子墨松开苏晚晴的手,走到陈茹仕身侧。
他闻到她发间青铜铸造坊的烟火气,那是他们一起修浑天仪时沾上的味道,
紧接着他说道,
“只有选择的权利。
选启动,可能救更多人,但也可能成为古神的新工具;
选关闭,我们回械寨,用自己的办法对抗锈蚀。”
陈茹仕的指尖微微发抖。
她转头看他,眼眶泛红,
暴雨里陆子墨徒手搬锈铁的画面突然浮现,
那时他的手在流血,却笑得比谁都亮。
“咔嗒”一声,她的手指收了回去,泪水滴在了控制台上,
溅起细小的光花,像碎了的星星。
“我选现在的人。”
她吸了吸鼻子,扯出个歪扭的笑,弯腰捡起刻刀,
“我爹娘把我藏起来,不是让我当工具的,
是让我好好活,和你们一起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