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茹仕踉跄着往后倒,苏晚晴立刻冲过去扶住她,
镇魂铃绕在她手腕上,淡金微光驱散了最后一丝锈蚀残留。
陆子墨望着核心里缓缓升起的十二道淡光,
突然听见玄风子的声音带着波动:
“守夜人残魂与核心融合,锈蚀能量正在消退。”
远处传来楚离歌的铜哨声,顺着风飘过来,清脆得像破晓的光。
苏晚晴摸出怀里的浑天仪残片,嵌进核心的凹槽里,
残片亮起的瞬间,倒悬巷的断墙残柱开始慢慢归位,
很明显,这是守夜人在帮他们修复这片土地。
陆子墨低头看掌心的纹路,已不再渗血,淡金色的光正顺着纹路轻轻流转。
他指尖轻轻抚着纹路,那点光竟顺着指腹漫开,
耳边忽然响起青阳子出发前的模样,老匠人正蹲在机甲旁紧螺栓,
抬头拍着机甲壳说“一群人拼,才能续上文明的火”,语气里充满着笃定。
想到这,他忽然了然一笑:他们还真就做到了。
核心融合的淡光还没完全散去,
机关车的履带就碾过刚归位的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陆子墨攥着操纵杆,指节不自觉掐进杆身的青铜纹路里,
后颈的旧伤也跟着隐隐发紧,
每一次发紧,都像跟着陈茹仕刚被镇魂铃驱散锈迹的身影揪了一下。
那团幽蓝的光团在倒悬巷深处膨胀,
像颗被剥去外壳的星辰,
将陈茹仕的轮廓镀成半透明的银。
核心表面的“太极引铜”纹路突然闪烁,陈茹仕猛地推开苏晚晴,
她胸口的青铜片正发烫,和核心纹路缠成一团。
“是守夜人的使命。”
她垂眸看着掌心缠上核心纹路的青铜片,
声音轻得像落进蓝光里,却没半点犹豫:
“师父临终前说‘青铜片选了谁,谁就要扛住锈迹,护文明续火’”,此刻她终于懂了。
青黑色的锈迹从她指尖爬起时,她主动将掌心按在核心上:
“墨哥,解析器要靠浑天仪残片激活,别让我们白拼。”
锈迹爬过手腕的瞬间,十五岁那年的雪夜慢慢浮进脑子里:
师父那已泛绿的手,把青铜片塞进她冻得发红的手里,
却还攥着她的手用体温焐着,
说“这片子认主,以后它护你,你护文明”。
现在掌心的青铜片烫得像师父当年的体温,
她看着核心里流转的蓝光,
终于明白那些年跟着师父在械寨修机关、描铭文的日子,
那些被铜屑划破手指的疼,都在为这一刻做准备。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机关车的铁皮顶棚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嘭!”
一声闷响,陆子墨被甩向车窗,额头重重撞在冰凉的金属上,
却仍死死盯着陈茹仕,她的身体没有痛苦抽搐,
反而像在回应某种召唤般舒展,锈迹爬过脖颈时,
竟在“太极引铜”纹路处顿了顿,随后绽开细碎的云雷纹。
“哀悼之音!”
玄风子的投影在两人中间炸开,全息影像因能量共鸣扭曲,
“检测到次声波共振,频率和青铜编钟‘大吕’一致,会干扰意识!”
次声波刚缠上机关车,仪表盘就开始疯狂跳红,
机甲左臂的“止”字纹铜屑突然闪烁不定,
原本能引开锈液的淡光,竟被声波搅得像风中残烛。
车后两名精锐突然捂着头蹲在地上,
发出压抑的低哼,额角渗出血丝:
“头里像有铜丝在转!”
陆子墨咬牙拍向机甲应急按钮,
屏幕弹出“系统抗干扰模式启动中”的提示,
进度条爬得比蜗牛还慢,而陈茹仕指尖的锈迹,
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核心方向蔓延。
陆子墨捂住耳朵,那道从地底渗出的哀鸣却绕着耳廓转,
这声音不是乐器声,是万千喉咙同时发出的呜咽,
混着青铜编钟的沉响,带着骨血里的悲怆。
苏晚晴的睫毛颤得厉害,她摸出怀里的镇魂铃攥紧,
铃声在车厢里荡开淡金波纹,缠在陆子墨耳后的次声波顿时弱了些:
“是人的声音,很多很多人,在哭。”
“系统自动升级!”
玄风子的声音突然拔高,投影周身腾起金色数据流,
“核心信号共鸣触发,解锁‘哀悼回响解析器’!”
剧痛从陆子墨后颈窜起,那是系统芯片植入时留下的旧伤,
此刻像被烧红的铁丝反复搅动。
他咬得牙龈渗血,却仍扯过操作台上的记录仪:
“记录所有波段!”
声音带着压抑的闷吼,
“我们必须知道,他们到底在哀悼什么。”
通讯器突然响了,是楚离歌的铜哨声混着电流:
“墨哥!械寨外围的机关石像醒了,
青阳子说机甲左臂的铜屑能引开石像注意力,
他正往倒悬巷送新熔液,还说熔液能中和锈迹!”
通讯器里的铜哨声刚断,
楚离歌就把最后一只铜丝蚂蚱钉在械寨东门的青铜柱上,
那蚂蚱翅膀涂了苏晚晴临行前调的荧光釉,
只要石像靠近,釉料就会映出淡金警示光。
他攥紧玄铁弩,箭囊里的弩箭都浸过抗锈剂,箭尾还缠着细铜丝,
是昨晚和陈茹仕一起缠的,当时她还笑着说“多道铜丝,多份准头”。
而二十里外的山道上,青阳子正顶着零星锈雾赶路,
熔液桶牢牢绑在机关马背上,桶身刻的“太极引铜”纹路沾了些尘土,
他时不时伸手擦一擦,怕纹路被遮,影响后续中和锈迹的效果。
陆子墨摸出苏晚晴之前塞给他的浑天仪残片,
刚贴在解析器屏幕上,画面就亮了,
原来是残片铭文与次声波共振,
解析进度跳到30%,一行小字跳出来:
“检测到关键词‘火种计划’,守夜人用人类意识净化机械残魂。”
苏晚晴突然抓住他的机甲护臂,
青阳子送的熔液还剩小半桶,她掀开桶盖往锈迹上泼。
熔液遇锈瞬间凝成淡金的“太极”纹,机甲关节“咔嗒”作响,
原本完全锈蚀的左臂竟能动了:
“熔液还能给解析器供能!”
她把桶递过去,陆子墨刚将熔液倒在解析器接口,进度就跳到50%。
苏晚晴突然想起什么,把胸口的护心镜摘下来贴在屏幕上,
镜身的云雷纹与残片铭文缠在一起,
解析进度条猛地跳了一下,从50%爬到65%。
“护心镜能放大残魂信号!”
她声音发颤,指尖还沾着熔液的余温,
镜面上,十二道齿轮纹路正慢慢与核心的刻痕对齐。
陆子墨后颈的残片突然烫得像烧红的铜,
和护心镜的光缠成一团,这是厄洛斯的能量在牵引。
他眼前一黑,意识落入熟悉的青铜殿堂,
十二道身披青铜长袍的身影围着守夜核心,
兜帽被风吹开,陆子墨看清他们的脸,竟和陈茹仕、苏晚晴有几分像。
“我们失败了。”
中间的身影开口,声音和之前梦境里的共鸣如出一辙,
“机械吞噬了我们的人性,我们成了自己造物的奴隶,
所以启动清理程序,把希望封在核心里。”
“为什么现在让我们看见这些?”
陆子墨想往前走,脚却陷在暗红色的锈里,
那锈漫过脚踝时,竟带着熟悉的青铜温度,
“你们启动清理程序,又留下核心,到底要我们做什么?”
“选。”
另一个身影声音哽咽,
“选是否用人类意识续接机械残魂,选是否不让你们的文明重蹈覆辙。”
“砰”的一声脆响,画面突然破碎,陆子墨猛地惊醒,
发现自己跪在机关车地板上,苏晚晴正用沾了水的布巾擦他额角的冷汗。
他的机甲左臂已经能灵活活动,护心镜贴在胸口,还能感觉到里面铭文在跳。
厄洛斯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此时已不再是先前的嘶哑轰鸣,
声音带着潮湿的温度,像沾了露水的青铜:
“你看见了,这不是毁灭,是告别。”
陆子墨猛地抬头,倒悬巷的雾气里浮着半张脸,
那是张金属与血肉交织的轮廓,眼眶里跳着人类的瞳孔,
是核心融合的能量让他具象化了。
“你们的文明在用机械堆砌堡垒,用科技隔绝人性。”
那声音里有悲悯,
“最后只会和我们一样,被自己的造物困住。”
“够了!”
陆子墨踉跄着站起来,机甲右拳重重砸在机关车的铁皮上,
“如果你们想告别,为什么让陈茹仕扛锈迹?为什么用次声波考验我们?”
厄洛斯的脸在雾气里扭曲了一瞬,像被石子砸碎的水面:
“因为我们无法确定,你们是否值得信任,
是否会用意识护住机械残魂,而不是吞噬它。”
倒悬巷深处突然传来细微的脆裂声。
陆子墨转头的瞬间,呼吸几乎停滞,
他看到陈茹仕的身体完全被锈壳包裹,
却在核心的蓝光中泛着青铜特有的温润光泽。
她的发丝、衣摆,甚至睫毛上的锈迹都凝固成精美的云雷纹,
整个人像尊刚从十二万年前的铸炉里取出的雕像。
“欢迎来到真正的守夜仪式。”
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混着机关石像重组的轰鸣,
和地底未歇的哀鸣,
“现在,该你们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