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刺破血月残留的猩红,像一把锋利的金剑,劈开楼兰祭坛上空的阴霾。淡金色的光芒洒在布满裂痕的黑色火山岩上,将昨夜的血渍与蛊虫黏液染成暖红,废墟间还未散尽的毒雾在阳光下蒸腾,化作细小的水珠,沾在秦越人粗糙的袖口上,带着一丝微凉的湿意。
突然,秦越人双腿一软,重重跪倒在沙砾中。膝盖硌着尖锐的石片,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却顾不上这点痛 —— 九块镜片融入体内的位置,此刻正传来火山喷发般的灼烧感,从掌心、心口、眉心三个关键处蔓延开来,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钻。他眼睁睁看着皮肤下的镜纹烙印挣脱原本的形态,化作流动的金线,在手臂、胸膛、脖颈间游走,最终在后背勾勒出一个完整的九芒星阵图案。金线每跳动一下,就有一股电流般的痛感传遍全身,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冷汗顺着脸颊滴落在沙地上,瞬间被吸干。
“阿雪!林风!” 秦越人艰难地抬头,却见阿雪和林风也同时发出闷哼,两人踉跄着扶住身边的断柱,脸色苍白如纸。阿雪身上的灰布短打早已被血渍染得斑驳,此刻她原本愈合的肩膀伤口处,竟重新泛起淡金色的光,与秦越人身上的金线遥相呼应;林风手中的青铜剑也在微微震颤,剑身上的医剑纹像是活了过来,与九芒星阵的光芒产生共鸣,银白的剑气顺着剑刃缓缓流淌,在沙地上映出细碎的光。
两人被相同的淡金色光芒笼罩,光芒在他们周身形成半透明的光茧,茧壁上隐约浮现出与秦越人后背相同的九芒星阵,像是有无形的锁链将三人捆绑在一起,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运功,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另外两人的气息 —— 阿雪的蛊火温热,林风的剑气清冷,与秦越人自己的医仙真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妙的平衡。
“这是... 什么鬼东西?” 阿雪的银铃早已在镜界崩塌时破碎,此刻她颤抖着伸手触摸心口,指尖能清晰地感觉到双生蛊的气息变得前所未有的活跃,不再是之前的躁动,而是像找到了归宿般,与体内的金线同频跳动。她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强作镇定,目光扫过祭坛四周,试图找到光芒的来源。
就在这时,祭坛深处传来 “哗啦” 一声脆响,像是有千年未动的锁链被强行扯断。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昨夜消散的黑雾突然从祭坛中央的深渊中重新凝聚,旋转着、收缩着,最终化作一名身着玄色长裙的女子。她的裙摆拖在沙地上,却没有沾染丝毫尘埃,乌黑的长发垂至腰际,发梢泛着淡淡的蓝光。与之前狰狞的残魂不同,此刻她的眉眼间没有了戾气,反而带着一种跨越千年的疲惫,眼下的淡青与眼底的空洞,都在诉说着无尽的孤寂。
“九镜归一,竟是这般结局。” 女子的声音没有通过耳朵传入,而是直接在三人的识海中回荡,秦越人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是有细小的鼓槌在里面敲击,“小子,你以为那九块碎片,是用来复活我的?”
她缓缓飘到秦越人面前,裙摆轻拂过沙砾,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笑声中带着浓浓的自嘲,玄色长裙上绣着的阴阳鱼暗纹随之波动:“那根本不是什么复活碎片,是我临终前亲手分裂的九道执念 —— 对医仙哥哥的嫉妒、对永生的渴望、对世人误解的怨恨、对自己失控的不甘... 每一道执念都带着吞噬人心的力量,我本想让它们随着镜界一起沉睡,却没想到,竟被离渊那蠢货当成了复活的钥匙。”
林风握紧手中重新焕发生机的青铜剑,剑身上的医剑纹与九芒星阵的光芒共鸣得愈发强烈,银白的剑气在剑刃上凝聚成小小的光团。他向前踏出一步,目光锐利地盯着女子:“所以,我们现在成了你的执念容器?这些金线和九芒星阵,是你用来束缚我们的手段?”
“容器?不。” 女子的虚影轻轻摇头,伸出透明的指尖,点在秦越人眉心的金线处。指尖没有实体,却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像是初春的露水落在皮肤上。“你们是解铃人。当年我埋下九镜时就留下预言,只有九位心怀医道、无贪无欲之人,才能用本心净化这些执念,彻底斩断我与镜界的孽缘。”
她抬手指向祭坛中央的深渊,那里的沙砾正在缓缓下沉,露出黑黢黢的洞口,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呜咽声:“看到那深渊了吗?那里沉睡着镜界的核心,也是我所有执念的根源 —— 永生之门。”
“永生之门?” 阿雪突然惊呼出声,瞳孔猛地收缩。她想起之前在镜界密室中看到的《血蚕秘录》残页,泛黄的纸页上用朱砂画着一扇刻满蛊虫符文的青铜门,旁边的注释写着 “永生之门,引魂归墟,逆天之术,必遭天谴”。老巫医当年教她辨认禁术时,曾反复叮嘱:“永生是最大的诅咒,求而不得者,终将被欲望吞噬。”
“正是。” 女子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像是随时会消散,“当年我与医仙哥哥本是同根生,一起研究医毒之术,只想护佑天下生灵。可后来我偶然发现了永生之门的秘密,被‘永远守护医仙谷’的执念蒙蔽,想要强行打开大门,获取永生之力。医仙哥哥阻止我,说‘逆天而行必遭反噬’,我们为此反目成仇,我甚至用活人炼制蛊虫,最终酿成大错...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秦越人、阿雪和林风,最后定格在秦越人身上,眼神中带着一丝恳求:“记住,九命契约一旦启动,就没有回头路。你们三人,再加上之前被镜片融入的六名毒医门徒,共九人,是净化执念的关键。中途若有一人陨落,契约破碎,所有人都会被执念反噬,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离渊疯狂的狂笑,笑声尖锐刺耳,像是被掐住喉咙的夜枭。众人转头望去,只见离渊手持半块染血的蛇形骨笛残片,骨笛上的活人脊椎早已断裂,只剩下半截椎骨,笛孔中还挂着血丝。他的脚边躺着六名毒医门徒的尸体,尸体胸口的位置都有一个血洞,其中一具尸体的胸口,正有一块泛着幽蓝的镜片缓缓升起,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
“秦越人!你以为毁了复活仪式,就能高枕无忧了?” 离渊的脸上爬满扭曲的青筋,从额头延伸到脖颈,像是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他的眼睛瞪得通红,布满血丝,嘴角淌着涎水,模样疯癫又可怖,“九镜归一的计划,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复活什么初代毒圣!那是我故意放出的烟雾弹!”
林风毫不犹豫地挥剑冲向离渊,青铜剑的剑气带着银白的光芒,直取离渊的咽喉。可就在剑气即将触及离渊十步外时,一道淡红色的屏障突然凭空出现,剑气撞在屏障上,发出 “叮” 的脆响,瞬间消散。林风被屏障的反作用力弹开,后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手臂发麻,剑差点从手中滑落。
“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林风咬着牙问道,剑身上的医剑纹光芒更盛,随时准备再次攻击。
“谋划什么?” 离渊狂笑起来,伸手抓住空中缓缓升起的镜片,贪婪地将它贴在自己胸口。镜片刚一接触他的皮肤,就瞬间融入体内,他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皮肤下泛起幽蓝的光,像是有无数只蛊虫在里面蠕动,“当然是永生之门!初代毒圣那蠢货,只想复活自己,却不知道永生之门的真正力量 —— 只要打开大门,我就能吸收门后的永生之力,成为掌控生死的神!”
他突然将骨笛残片凑到唇边,尽管笛身已断,却依然吹出一段诡异的曲调。随着曲调响起,祭坛废墟下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地面开始剧烈晃动,深渊中的沙砾下沉得更快,露出更多黑黢黢的空间。“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 离渊的声音带着癫狂的得意,“之前被镜片融入体内的六名毒医门徒,根本不是普通门徒,他们是我精心挑选的‘离风电徒’,体内流着与我相同的毒医血脉!他们胸口的镜片,合在一起,才是开启永生之门的真正钥匙!”
秦越人突然感觉体内的九芒星阵剧烈震颤,金线像是被什么力量拉扯,朝着深渊的方向涌动。识海中,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不好!他要用离风电徒的镜片强行打开永生之门!一旦大门完全开启,镜界的空间屏障会彻底崩塌,现实世界也会被卷入时空漩涡,到时候,不止是楼兰,整个天下都会变成废墟!”
秦越人顾不上体内翻涌的真气,右手一扬,十二枚银针如闪电般射向离渊。银针泛着淡金色的光,是融入了九芒星阵的力量,专克毒医邪术。然而离渊早有防备,他猛地掀开黑袍,黑袍下飞出无数只漆黑的血蚕,蚕虫在空中快速编织,瞬间织成一张血色巨网,将银针牢牢挡住。
“想阻止我?晚了!” 离渊冷笑一声,转身冲向祭坛中央的深渊。他从怀中掏出之前抢到的另外几块镜片,将它们一一嵌入深渊边缘的凹槽中 —— 那些凹槽是之前毒医门徒布阵时留下的,正好能容纳镜片。每嵌入一块镜片,深渊中的轰鸣声就更响一分,地面下沉的速度也更快,黑色的雾气从深渊中疯狂涌出,带着令人窒息的阴冷。
阿雪惊恐地盯着深渊底部,随着雾气散去,她看到无数块破碎的镜面漂浮在半空中,每一块镜面都映出不同的时空景象:有的是古代战场,士兵们穿着秦军铠甲厮杀;有的是苗疆竹林,老巫医正在教年幼的孩子辨认草药;还有的是现代城市,高楼大厦在战火中倒塌... 而在所有镜面的最深处,一扇巨大的青铜门正在缓缓开启。青铜门高约十丈,表面刻满了诡异的蛊虫符文,符文缝隙中渗出暗红的汁液,门后没有任何光芒,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
“阿雪!林风!” 秦越人深吸一口气,强行运转体内的九芒星阵,淡金色的真气从他周身涌出,与阿雪的紫色蛊火、林风的银白剑气在空中交汇,形成一道三色光带,“我们必须在永生之门完全打开前,激活九命契约!只有契约的力量,才能压制执念,关闭大门!”
他的声音被轰鸣的地动声掩盖,却依然清晰地传入阿雪和林风耳中。两人没有丝毫犹豫,阿雪从怀中掏出仅剩的百草灰烬,将它们撒在三色光带上;林风则将青铜剑插入地面,以剑为引,在地面上快速画出医剑世家的镇魔阵 —— 阵纹是淡银色的,与九芒星阵的金线相互呼应,形成一个更大的防护圈。
“初代医仙说过,医毒同源,相生相克。” 秦越人的眼神坚定,手中的银针再次飞舞,“或许只有我们三人的力量合一,再加上离风电徒体内的镜片,才能彻底净化镜纹中的执念,关闭永生之门!”
离渊的笑声突然戛然而止。他转头看着三人身上的九芒星阵开始共鸣,三色光带越来越亮,甚至盖过了青铜门的黑暗,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慌乱。“不可能!你们不可能这么快掌握九镜的力量!” 他疯狂地催动体内的血蚕,试图让蛊虫攻击三人,却发现那些血蚕刚靠近三色光带,就瞬间化作飞灰,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我们掌握的,不是九镜的力量。” 秦越人缓缓抬起手,镜纹烙印延伸到指尖,淡金色的光芒在他掌心凝聚成一个小小的九芒星,“是医道的本心。没有贪念,没有怨恨,只有守护平衡的决心 —— 这才是净化执念的关键。”
他看向阿雪,眼神中带着信任:“阿雪,用你的百草灰烬引动蛊火,灼烧深渊中的执念雾气!” 又转向林风:“林风,以镇魔阵为基,用医剑纹的力量加固契约屏障,不让任何执念外泄!”
随着三人同时发力,九芒星阵爆发出耀眼的光芒,金色、紫色、银色的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罩,将整个祭坛笼罩其中。光芒中,初代毒圣的残魂 —— 那名玄衣女子的身影再次浮现,她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眼神中的疲惫渐渐消散:“终于等到这一天... 我困在镜界千年,就是为了等你们这样的人出现。去吧,斩断我的执念,还镜界一个安宁,也还我一个解脱。”
她的身影缓缓消散,化作无数道细小的光丝,融入三色光带中,成为契约力量的一部分。
离渊在光芒中疯狂后退,他看着青铜门的开启速度越来越慢,门后的黑暗也在逐渐变淡,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深。他手中的最后一块镜片突然发出刺耳的鸣叫,镜片表面的纹路与九芒星阵产生强烈的排斥,像是在抗拒被净化。离渊死死握住镜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滴在镜片上,却被瞬间吸收:“不!我不能输!永生之门就在眼前,我怎么能输!”
在时空漩涡即将形成的刹那,秦越人、阿雪和林风的身影被三色光带完全吞噬。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金线正在与离风电徒体内的镜片产生共鸣,九命契约正在悄然启动 —— 淡金色的光从他们体内流出,顺着深渊往下延伸,缠绕在青铜门上的符文上,试图将大门重新关闭。
他们知道,等待自己的不仅是净化九镜执念的使命,还有揭开永生之门背后真相的责任。这扇门为何存在?门后的黑暗中藏着什么?初代医仙与毒圣的恩怨是否还有隐情... 无数疑问在心中盘旋,却只能暂时压下 —— 眼下最重要的,是阻止离渊,关闭永生之门。
而离渊站在开启了一半的青铜门前,手中紧握着最后一块镜片,眼中的疯狂愈发浓烈。他看着被光芒吞噬的三人,又看了看门后的黑暗,突然狂笑起来:“就算你们能阻止我一时,只要我找到剩下的镜片,集齐九镜,依然能打开永生之门!秦越人,我们的恩怨,还远远没有结束!”
他的声音被呼啸的时空乱流淹没,身体却在黑暗的牵引下,缓缓朝着青铜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