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宇逐字逐句地读完，眉头却越皱越紧。
信里的话听得人心里热乎乎的，开出的条件更是优厚到让人不敢相信——
首席科学家、独立实验室、无上限经费、绝对的自主权，还有房子、孩子上学这些生活保障，这简直是每个搞科研的人梦寐以求的“终极配置”！
可奇怪的是，杨宇心里一点都没觉得高兴，反而升起一股强烈的抵触和警惕。
“不惜一切代价挖人？”
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讽刺。清瑶集团再大，也是个商业公司；
谢清瑶再传奇，也是个企业家。
他们真的是看中他的“科研梦想”吗？
还是更看重他手里那些能赚钱的专利和技术？
尤其是他在碱基编辑治疗遗传病上的研究，一旦突破了递送瓶颈，市场价值根本没法估量——
这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吧？
他突然想起母亲郑淑芬每次打电话时说的话：
“小宇啊，你搞科研也不能一辈子待在实验室里，得开公司、当大老板，这样才算光宗耀祖！”
清瑶集团的这个邀约，不正好戳中了母亲的心思吗？
有这么好的平台，这么多资源，想搞商业转化简直是顺理成章，到时候“光宗耀祖”就是分分钟的事。
可......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杨宇的目光扫过实验室——
小李正在小心翼翼地给细胞换液，其他学生也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对科研的认真；
旁边的超净工作台里，还放着他正在研究的神经退行性疾病模型细胞；
测序仪屏幕上的数据流还在滚动，每一个数据都可能藏着解开疾病密码的关键。
他喜欢的，是在实验室里安安静静做研究的纯粹，是跟同行在学术会议上争论技术细节的激情，是看到自己的研究成果被认可、甚至可能变成治疗方案的成就感。
这种成就感，是从科学本身来的，不是靠赚了多少钱、当了多大的官来衡量的。
他不想变成商业机器上的一个齿轮，不想每天被KpI、财务报表围着转，更不想让自己热爱的科研，变成满足母亲“光宗耀祖”执念的工具。
“太浓的商业味儿了......”
杨宇把信纸放回文件夹，轻轻叹了口气。
清瑶集团的名头再响，资源再雄厚，本质上还是个要赚钱的商业机构。
谢清瑶的信写得再诚恳，也藏不住背后对技术转化和商业回报的渴望——
这跟他想要的“纯粹科研”，根本就是两条道上的事。
他把文件夹推到一边，目光重新落回测序仪的屏幕上，心里的思路渐渐清晰了。
现在他最关心的，是怎么解开那个罕见神经退行性疾病的基因调控机制，而不是要不要接受一份天价邀约。
至于清瑶集团的邀请......
杨宇轻轻摇了摇头，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抱歉了，谢主席。”
他对着空气低声说，语气里带着点坚定，“道不同，确实没法一起走。”
他还是更愿意留在国家生命科学研究中心，这里虽然资源没那么多，却能让他安安心心搞研究，不用被商业的洪流推着走——
至少在这里，他能自由地追逐自己心中的那束科学之光。
......
可谢清瑶为了杨宇，做到了极致，在她多次的邀请下，杨宇还是心动了。
清瑶集团总部大厦顶层的会客室里，气氛有点不一般。
落地窗外是东海市的碧海蓝天，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把屋子照得又亮又肃穆。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咖啡香，可仔细闻，又能察觉到一丝藏不住的紧张——
毕竟，今天来的人，是谢清瑶亲自定下的“重点目标”。
谢清瑶坐在主位，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蓝色套裙，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看着平静，桌下交叠的手却悄悄蜷紧了指尖。
她左边坐着首席科学家沈南舟，右边是赵妮娜，三个人组成了清瑶研究院最顶配的“面试团”，这阵仗，足以看出对今天这场会面的重视。
“咔嗒”一声，门被轻轻推开。
赵妮娜立刻站起身，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
“杨博士，可把您盼来了！快请进！”
一道清俊挺拔的身影跟着走了进来。
杨宇穿了件浅灰色的合体西装，白衬衫领口扣得一丝不苟，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亮得很，却又透着股平静。
他走得稳，脸上带着礼貌的笑，不远不近，既不显得生分，也没过分热络，分寸感拿捏得刚刚好。
“谢主席，沈博士，赵总监，各位好。我是杨宇。”
他的声音温和又清朗，带着学者特有的从容，一点不怯场。
“杨博士，请坐。”谢清瑶微微点头，声音听着平稳，可目光却像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就锁定了杨宇——尤其是那双眼睛！
“咚！”
心脏在胸腔里狠狠撞了一下！
照片看了无数次，心理建设做了一遍又一遍，可当杨宇真人站在面前，那双清澈、专注，还带着点坚毅的眼睛，毫无遮挡地对上她的目光时，谢清瑶还是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连呼吸都快停了！
太像了！
比照片上像一百倍！
那眼神里的纯粹、执着，还有对未知的那股冲劲，几乎和记忆里那个穿军装、笑起来露出小虎牙的年轻身影，完美重合在了一起！
时光好像突然倒回了二十多年前，那个阳光刺眼的午后，乔震也是这样看着她，眼里满是光......
她甚至能听见自己血液“嗡嗡”奔流的声音。
手指在桌下用力掐进掌心，尖锐的疼让她猛地回神。
她赶紧移开目光，落在面前摊开的简历上，深吸一口气，把翻涌的心绪压下去，努力装出专业的样子。
“杨博士，欢迎来清瑶。”谢清瑶的声音听不出半点异样，还是那个沉稳的女企业家，“您的履历和研究成果，我们都仔细看了，确实厉害。
尤其是您搞出来的‘AbE2.0’，还有后来在递送效率和靶向性上的研究，正好是我们研究院现在卡脖子的地方。”
“谢谢谢主席的肯定。”
杨宇微微点头，目光坦诚又直接，“碱基编辑是cRISpR的衍生技术，潜力很大，特别是治那些单碱基突变的遗传病，说不定能根治。
但体内递送效率低、靶向性差，确实是没法临床应用的大问题，我现在主要就琢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