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便到了入宫前夜。
这些日子里,安陵容与图理琛又寻机见了几面,但每一次都如同暗夜中的萤火,短暂而隐秘,匆匆一面,便要分离。白日里,三姐妹则一同跟着芳若姑姑刻苦学习宫中礼仪规矩,同吃同住,朝夕相处,感情愈发深厚,几乎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
此刻,夜色已深,姐妹三人洗漱完毕,穿着寝衣,并肩坐在甄嬛那张宽大的拔步床上,准备安寝。烛火摇曳,映照着三张年轻姣好却带着不同心事的脸庞。
沈眉庄心思细腻,察觉到甄嬛自晚膳后便有些神思不属,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化解的沉重,便柔声劝道:“嬛儿,时辰不早了,快些歇息吧。明日便要入宫了,需得养足精神才好。”
安陵容也附和道:“是啊,嬛姐姐,别想那么多了,快睡吧。”
甄嬛抬起头,看着两位真心关怀自己的姐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我没事,这就睡。” 她心中却如同压着一块巨石。方才父亲甄远道将她叫到书房,告知了她一个惊天秘密——与她一同长大的贴身丫鬟浣碧,竟是父亲早年与外室所生的庶出女儿,她的亲妹妹!这个消息太过突然,让她心乱如麻,一时难以消化。
就在这略显沉闷的寂静中,安陵容的脑海中响起了小七的提示音:
【宿主,图理琛来了,就在窗外。】
几乎是同时,窗外传来了极轻、极有规律的“叩、叩”两声敲击声。
沈眉庄和甄嬛立刻警觉地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了戒备的神色。她们相处月余,安陵容与那位御前侍卫图大人之间若有似无的情愫,她们早已有所察觉。
安陵容心中一紧,连忙安抚道:“嬛姐姐,眉姐姐,别担心。我……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陵容!” 沈眉庄蹙眉,语气带着不赞同,“不可!夜深人静,若是被人瞧见……”
“是啊陵容,” 甄嬛也拉住她的手,忧心忡忡地摇头,“此举太过冒险了!”
安陵容看着两位姐姐关切的眼神,心中一暖,却更添了几分酸楚。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决绝:“姐姐们放心,我自有分寸。或许……这真的是最后一面了。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便是天壤之别。”
“最后一面”四个字,像重锤般敲在甄嬛和沈眉庄的心上。她们何尝不明白,一旦踏入那道宫门,身份便如天堑,再想与宫外之人相见,难如登天。看着安陵容眼中那近乎哀求的神色,两人心中皆是不忍,沉默片刻后,终是轻轻点了点头。
安陵容感激地看了她们一眼,迅速穿上鞋子,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闪身出去,又轻轻将门掩上。
月光如水,洒在寂静的庭院中。图理琛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正静静地立在廊下阴影处。一见她出来,他立刻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诺诺……”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得化不开的不舍与痛楚,“终究……这一天还是来了。”
安陵容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前,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那令人安心的气息,泪水无声地滑落:“阿琛……”
图理琛感受到胸前的湿意,心如刀绞。他轻轻捧起她的脸,用指腹温柔地、小心翼翼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乖,别哭。”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声交代着最重要的事,“宫里我都已安排妥当,各处都有我们的人暗中照应。关于宫苑……果郡王允礼暗中周旋,已将你们三人安排在碎玉轩。”
“碎玉轩?” 安陵容微微一怔。在原剧中,这是甄嬛初入宫时的居所,位置偏僻,后来还在海棠树下袜出了麝香。没想到因为她的到来和允礼的干预,她们三姐妹竟一同被分到了那里。
图理琛似乎看出她的疑惑,低声解释道:“那里虽然偏僻了些,远离东西六宫主位的纷扰,但胜在清净,便于你们姐妹三人初期相互照应,站稳脚跟。只是……” 他语气微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然,“如此一来,你们见到圣颜、获得恩宠的机会,恐怕会比住在热闹宫苑的其她小主少上许多……”
安陵容却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仰起脸看着他,月光下她的眼眸清澈而坚定:“不,这样很好。以眉姐姐的家世品貌,得宠是早晚的事。嬛姐姐容貌才情出众,也定能脱颖而出。至于我……”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下去,却带着一种超然的平静,“什么恩宠,什么圣心,我从来都不在意。能有个清净地方,与姐姐们安稳度日,已是最好。”
图理琛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又是疼惜又是酸涩。他知道,她说的“不在意恩宠”,并非虚言。这份超然,源于她心中那份不容于世的深情,也源于对宫廷倾轧的清醒认知。
两人相拥而立,在清冷的月光下,静静感受着这分离前最后的温存。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无声的凝视和紧握的双手。宫墙内外,从此便是两个世界。这份情,注定要埋藏在最深的心底,用一生的时光去默默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