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走出西偏殿,恰好看到甄嬛和沈眉庄也从各自的殿门中走出。三人目光交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谨慎与默契。今日她们三人的打扮都极为相似,皆是符合位分、颜色素雅、款式低调的宫装,发髻也梳得简单大方,珠钗不多,却恰到好处地彰显了身份。显然,三人都打定了主意,今日要低调行事,不做出头鸟。
三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便带着各自的贴身侍女,汇合一处,朝着景仁宫的方向走去。
抵达景仁宫时,殿内已聚集了不少新晋宫嫔。众人按照位分高低,两两一排,垂首静立,气氛肃穆。安陵容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
她看到了站在前排、衣着略显张扬、眉宇间带着几分骄纵的夏冬春;也看到了站在自己身侧不远处、一脸天真烂漫、正偷偷东张西望的方淳意;还有那位出身满军大族、气度不凡的富察贵人;以及另一位来自蒙古、神色沉静、带着异域风情的博尔济吉特氏贵人(吉贵人)。王答应和李答应则站在更靠后的位置,神情拘谨。
大殿正中的宝座上,皇后身着明黄色凤袍,头戴珠冠,面容端庄,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目光缓缓扫过下方众人,带着母仪天下的雍容与威仪。
安陵容的目光落在皇后左上方那个空着的座位上——那是华妃的位置。果然,华妃又故意来迟了,要给皇后和新人们一个下马威。
然而,当她的目光转向皇后右上方的座位时,心中却微微一动。那里坐着一位面色苍白、身形消瘦、时不时掩唇低咳的宫装女子,正是久病不出、常年静养的端妃娘娘。
【端妃居然出席了?】安陵容在心中诧异道,【原剧中,她并未参加这次觐见。小七,这又是‘蝴蝶效应’吗?】
【是的,宿主。】小七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因为你和甄嬛的封号‘柔’与‘菀’,皆与已故的纯元皇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端妃与纯元皇后当年颇有交情,她今日抱病前来,恐怕……是想亲眼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两个人,竟能让皇上赐下如此特殊的封号。】
安陵容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用余光打量着殿内其他妃嫔。她看到了神情略显呆板、带着几分憨气的齐妃;看到了容貌艳丽、眼神却有些飘忽不定的丽嫔;看到了气质温和、神色平静的敬嫔;看到了坐在敬嫔下首、低眉顺眼、却透着一股精明的曹贵人;还有那位性子爽利、正饶有兴趣打量着新人的欣常在……
景仁宫内,气氛肃穆。新晋的宫嫔们个个屏气凝神,垂首敛目,不敢有丝毫怠慢。而早已在宫中的妃嫔们则三三两两低声交谈着,目光时不时地扫过新人们,带着审视与估量。
皇后端坐凤位,目光温和地看向下首面色苍白的端妃,语气带着关切:“端妃妹妹,看你气色似乎好了些,近来身子可还爽利?”
端妃齐月宾以帕掩唇,轻轻咳嗽了两声,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坚持:“有劳皇后娘娘挂心,臣妾的身子……好多了。今日是新妹妹们觐见的大日子,臣妾也想出来……开开眼界。”
皇后含笑点头,又转向一旁的欣常在,温言安抚了几句她之前小产之事,言语间满是体恤与关怀,让不明真相的新人们顿觉皇后平易近人,仁厚慈和。接着,皇后又略带无奈地提了一句华妃又迟到了,言语间并无责备,却更显其大度容人。
安陵容冷眼旁观,心中冷笑:【好一个‘母仪天下’!若非知晓内情,谁能想到这位看似宽厚仁善的皇后,才是戕害皇嗣、佛口蛇心的幕后黑手?这些新人,怕是有不少已经被她这副伪善面孔骗过去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通传声:“华妃娘娘到——!”
殿内众人神色各异,纷纷起身行礼:“华妃娘娘万福金安!”
只见年世兰身着华贵宫装,珠翠环绕,仪态万方地走了进来,眉眼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骄矜与傲气。她目光扫过殿内,在看到端妃时,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恨意,随即才敷衍地对着皇后福了福身:“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仿佛毫不在意她的失礼:“妹妹快请坐吧。”
待华妃落座后,景仁宫首领太监江福海上前一步,高声道:“众小主向皇后娘娘行叩拜大礼——!”
安陵容立刻收敛心神,与所有新人一同,规规矩矩地跪下,行标准的“三跪九叩”大礼,口中齐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安陵容注意到,除了夏冬春行的礼不伦不类,更像是奴婢见主子的礼数,还一脸谄媚不自知外,其他新人的礼仪都还算标准。
“都起来吧。” 皇后抬手虚扶,声音温和。
“谢皇后娘娘!” 众人起身。
皇后又例行公事般地问了几句“在宫中可还习惯”、“若有难处可来回禀”之类的场面话,新人们自然恭敬回答“一切都好”。接着,皇后又说了些“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之类的套话。
一番流程过后,江福海再次高唱:“众小主向端妃娘娘行叩拜大礼——!”
此言一出,坐在端妃下首的华妃年世兰,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怒意翻涌!皇后竟将端妃排在她之前受礼,这分明是故意抬举端妃来打压她!
【呵,】安陵容心中冷笑,【皇后这一手挑拨离间,玩得真是炉火纯青。】 她面上却不动声色,随着众人再次转身,跪下:“端妃娘娘万福金安!”
端妃齐月宾虚弱地点了点头,声音低微:“都起来吧。”
“谢端妃娘娘。”
最后,江福海唱道:“众小主向华妃娘娘行叩拜大礼——!”
新人们再次转身,第三次跪下,齐声道:“华妃娘娘万福金安!”
然而,华妃年世兰却像是根本没听见,也根本没看到眼前跪了一地的新人。她径直转向皇后,脸上带着娇媚的笑容,语气亲昵地聊起了天,内容无非是些翡翠头面、东珠耳环之类的琐事,言语间暗藏机锋。皇后也含笑应对,不软不硬地回击着。
两位高位妃嫔你来我往,语带双关,仿佛完全忘记了下面还跪着一群刚刚入宫、战战兢兢的新晋宫嫔。
时间一点点过去,膝盖接触冰冷金砖的寒意渐渐蔓延开来。新人们跪在地上,不敢起身,也不敢多言,只能强忍着不适和屈辱,心中对华妃的跋扈和皇后的“纵容”有了最直观的认识。
安陵容垂着眼眸,感受着膝盖传来的刺痛,心中却是一片冰冷。这就是后宫,等级森严,人命如草芥。今日这“下马威”,不过是开始。她暗暗握紧了袖中的拳头。